閑棹舟本來跟在雲銷霁後面,奈何被黑浪湖一直纏着不放,咕叽咕叽地跟他說雲銷霁的壞話。
他無奈地安撫了黑浪湖好一會,才循着味道去找雲銷霁。
等他趕到雲銷霁附近時,雲銷霁已經被諸多奇形怪狀的雲林生物包圍了,圍得密不透風,閑棹舟甚至無法從一堆怪物當中準确找到人影。
他拿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刀,沉默地看了面前的怪物牆半秒,然後以刀開路。
劈進去——令人沒想到的是,他的刀直接落了個空,根本砍不到這些生物。
他以為自己又被拖進了某個刑罰裡,疑惑得算了好幾遍時間,直到看到怪物堆裡傳來砰!砰!幾聲巨響,一個高大挺拔的熟悉的身影踩着怪物站到了最高點上,他才意識到這是真實的臨界星。
閑棹舟收起刀,用手碰了下底層的怪物,發現和刀是一樣的結果後,果斷掏出了檔案本。
檔案本正好記錄了這一情況:
當某人進行刑罰時,其他人觸碰不到刑罰執行官和刑罰被執行者,時間持續到刑罰結束為止。
閑棹舟後知後覺想起來,他還未曾進雲林時,就是靠着這一條,才沒被其他人圍攻而死。
到了此時,他也插不了手去幫雲銷霁一把。
隻能眼睜睜地等着刑罰結束。
不……他似乎可以不用等。閑棹舟目光微動,雲銷霁的血直接結束了他的刑罰,他嘗過雲銷霁血的味道,跟他的一模一樣,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血也可以結束雲銷霁的刑罰?
閑棹舟果斷給自己割了一刀,順勢用掌心的血抹在刀身上,再次提刀劈過去——層疊的怪物堆依舊紋絲未動,鋒利的刀刃砍在上面連痕迹都沒留下。
閑棹舟抿了抿唇,腦海裡又回想了一遍當時的情景,唇上的觸感依舊帶着滾燙的熱意。
跟雲銷霁本人的體溫一樣,他想,血是不是要喂進受刑人的嘴裡才有效?
這倒是沒地方去試驗,雲銷霁本人就在怪物堆裡,而他進不去。
閑棹舟找了個地方坐着觀戰,等着怪物場上厮殺的人結束。
說起來,這是相熟以來,閑棹舟第一次看到雲銷霁戰鬥的模樣。
以一個人類的弱小身軀,去單挑一群臨界星最高戰力。
雲銷霁姿勢漂亮利落,每一擊都不落空,招招制敵,時不時還會丢出去一些小玩意,惹得那些巨型的怪物連連哀嚎。
偶然,雲銷霁終于臉朝向了閑棹舟,閑棹舟看得更清楚了。
雲銷霁像雲林裡一隻長得最溫馴,卻最兇猛的生物,在捕獵時會展現出截然不同的一面,露出了兇殘的獠牙和武器,狠厲耐心地将手底下的獵物撕碎。
而他喜歡的那雙蔚藍眼睛裡在此時盛放出無比絢爛的色彩,唇邊揚着快意的笑,開心地說:“廢物小點心們,爺爺最近情緒不大對,閑大美人已經被我特意甩開了,接下來就拿你們解解悶吧!”
這語調,聽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閑棹舟翻找起記憶,忽的耳邊響起一陣巨大的轟鳴。
這道轟鳴比所有聲音都要大,閑棹舟一下子就被震在了原地……一刹那間,他想起來了。
是前段時間的那個夢。
夢裡也是這般震耳欲聾的響動,閑棹舟如同再臨夢鏡一般,全身上下回到了那時脫力的狀态。
耳邊是少年嚣張快意的語調,“廢物小雜碎們,十打一都幹不過你爹,現在就三個人,你們把腦子快遞到黑洞了嗎?”
此時兩者的聲音重合到了一起,那少年的語調竟跟雲銷霁的一模一樣!
他曾想過,如果那道聲音的主人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能認出來。
即便他不确定那到底是一段夢境,還是一段真切的記憶。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那少年就是雲銷霁。
閑棹舟猛地擡頭,看見怪物堆上姿态從容、周旋其中的雲銷霁身後炸開無數火光,而在火光掩映下有一塊彩色的污泥朝着雲銷霁的後頸射去,裡面還藏了尖銳的利器。
彩泥一旦挨上,雲銷霁的脖子必斷無疑!
而雲銷霁身陷巨大的轟鳴聲中,完全察覺不到這一響動!
“蹲下——”
閑棹舟焦急地站起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利器刺穿雲銷霁整個喉嚨——
金紅的血液如雲霧一般飄散在空中,雲銷霁臉上的五官停滞在那一刻,閃耀的藍色失去了光澤,顯得灰撲撲的,嘴裡似乎想要說什麼,卻也停在了這一瞬。
整個身體像一根直愣愣的木頭掉了下去,随後,怪物們争先恐後地撲食上去,似乎都想從雲銷霁身上扯下一塊肉來。
閑棹舟看到,雲銷霁被怪物們的身軀埋在了雲林。
心髒蓦地刺痛了一下,閑棹舟半跪在地上,用刀撐着身體,吐出一口血。
四周的霧忽的變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