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打小在村子裡長大,對村裡的路熟的不能更熟,很快就到了癞子家門前。
他焦急地叩了幾下門,又在門前低低叫了一聲,視線不住在周圍巡視着,仿佛生怕有路過的村人看到他在癞子門前駐留一般。
過了片刻,癞子才終于将大門推開。
他的臉上滿是不耐,剛拉開門便兇狠地瞪了孫二一眼,臉上的橫肉也不住地顫動着,是副非常猙獰恐怖的可怕模樣,村裡的姑娘哥兒最怕他這幅樣子,膽子小的甚至能直接被他吓哭出來。
就連孫二也忍不住緊張了瞬,忙疊聲叫起了哥,“是我是我,孫二。”
“你先讓我進去,我有話和你說。”孫二強裝鎮定。
癞子看了他一眼,讓開了半邊身子。
孫二其實有些害怕癞子,他這人就小算計多,真打起來遠比不得這家夥,平時在人面前也都是“哥哥哥”地叫着,十足的狗腿模樣。癞子院裡沒什麼東西,孫二平時還會打理一下田地,雖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哪天想起來了就去墾上一鋤頭吧,但多多少少還是幹點活的,産出的那點糧食也能勉強糊口,癞子則是完完全全一點活都不幹,到了現在還沒餓死孫二要占據很大“功勞”。
比如靠牆放着的那一袋面,那還是前些日子孫二送過來“孝敬”癞哥的。
“哥,村裡說你把趙家的哥兒買下來了?”癞子的院裡隻有一張椅子,孫二也不敢坐,隻能站在癞子的身邊。
漢子哼了一聲,“這幫人,嘴真是快。”
“咱村的人你還不知道嗎。”孫二敷衍了句。
他皺着眉頭,往柴房的方向挪了幾步,果不其然從半開的門縫裡瞥見個人。
礙于角度問題沒看到臉,但卻也能看出對方瘦削的不成樣子,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道口子,隐約能看到一截瘦削的如皮包着骨頭般的腳踝。
定然是那趙家哥兒了,孫二和他家接觸不多,但也記得聽見過幾句趙家人對他不好的閑言碎語,他曾見過趙歲歲幾次,印象最深的是某年冬日趙歲歲穿着單薄的冬衣慢吞吞地往趙家走,明明是個麻杆兒似的人,身上卻背了捆巨大的幹柴,從後方望去他整個人都被那捆幹柴遮擋的嚴嚴實實。
明明是呵氣成冰的數九寒冬,他的臉上額前卻浸出了一層層細密的汗水。
要不是和袁家那讀書人有親事在,早就不知被嫁到或賣到誰家去了。
隻不過孫二才不在意這些。
他焦急地“诶呦”了聲,咬牙看向癞子:“哥,想玩就去縣裡去鎮上啊!怎麼能在村子裡買呢,村人的嘴你也清楚,這事兒怕不是很快就傳的人盡皆知了!”
癞子眼皮一翻:“你算是什麼東西?也管起老子花銀子了?”
他的目光陰陰森森的,孫二打了個寒顫,卻還是咬牙繼續道,“哥……不是我管你,是楊溪村的那個……”,他似是不知該怎樣開口,一句話反反複複在心底過了好幾遍,“我今兒個剛打聽到的消息,那位還活的好好的呢!他沒死!昨日他們村裡還有人見着他了!!”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癞子難得手抖了下。
孫二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哥,你說……你說他知道是我們做的嗎……我這幾日夜間總回憶起那日的景象,當時他好像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他不會是看到我們兩個的臉了吧!”
癞子的神情有一瞬慌亂,又很快被他遮掩過去,恨恨罵了孫二一聲:“滾你的,别胡說八道!”
“我就是怕……我就是怕啊。”
“他若是沒看到最好,可他身上的銀子卻确實被我們拿了,青天白日的那麼多銀子還能憑空飛了不成?哥你今日突然拿了這麼多錢買了個哥兒回來,這要是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他這事兒和咱們有關嗎?!”
癞子攥緊了拳頭。
他買趙歲歲時根本就沒考慮這麼多,現下被孫二提醒才反應過來,他是以為戚五死了才摸走了他身上的銀子的,可戚五這人要是沒死……想到被他盯上的可怕後果,就連癞子這樣在村裡耀武揚威多年的潑皮無賴都有些打怵。
如果說他是潑皮無賴,那戚五就是不要命的瘋狗!
曾經有戶人家招惹了戚五,戚五那家夥就日複一日地蹲在那戶人家出門的必經之路上,足足蹲了人三個月整!
那三個月裡發生了什麼不提也罷,總之那戶人家最後全家提了重禮上門再三道歉,就算那樣最後也落下了個疑神疑鬼的毛病,到了今日聽到戚五的名字都戰戰兢兢地繞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