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去哪兒呢?
趙歲歲心如死灰。
趙家他這輩子都不會回了,癞子又親口說了要将他賣到那種地方,村子更是呆不下去,他的一生自進入這扇大門起就徹底毀了,去哪兒都是一個死字,就算戚五有着那樣可怕的名聲……趙歲歲也無所謂了。
反正他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還會有比被打死或被賣到花樓更慘的下場嗎?
……起碼,起碼他能從剛剛戚五讓他回去湊錢贖賣身契的話語中隐約猜測出一些東西,譬如對方目前并沒有要将他賣掉的意思。
對趙歲歲而言,隻要不将他賣到那種地方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與之相比被打上幾下被餓上幾頓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他忍慣了,他不在乎。
他搖晃着身子緩緩從地上爬起,比起戚長夜他反倒更像是那個後腦勺被人狠狠砸了一下的人,自始至終戚長夜都站在院外人能看到的角度,沒人知道他們交流了什麼,也不會有人往那種污糟的地方想。
戚長夜看着他身上的淩亂衣服,皺了皺眉,進院将那件從癞子房裡搜出來的新衣丢給趙歲歲。
他動作随意地将闆車上的東西整理了下,随後又半俯下身子蹲在癞子面前,癞子驚恐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究竟還要做些什麼。
戚長夜神情冷淡又漠然,這是臨近幾個村子裡的潑皮最恐懼的地方,這家夥的眼裡看不到一點對生命的畏懼。與人打架,你很清楚那隻是一次沖突一場争鬥,受些傷流些血,嚴重的便斷上幾根骨頭在床上躺幾月,而和戚家的這位打架……對方的神情時常會讓人産生一種誤解——仿佛他是真的想活活打死你的。
如果說某年某日驟然聽聞戚家這位将人打死從而被衙門抓入大牢,十裡八鄉的村民們怕是隻會覺得意料之中。
癞子無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慌,掙紮着要往後跑,戚長夜長臂一伸,将不遠處的棒球棍拿了回來,癞子瞳孔驟然緊鎖——“戚爺……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比清楚地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響。
趙歲歲才剛走出柴房門,聞聲又是一顫,險些又被吓軟了身子倒在地上。
戚長夜将棒球棍扔上闆車,面色不改回過頭來,朝着趙歲歲招了下手:“走了。”
趙歲歲強忍着身上的疼痛,快步跟了上來。
臨出門時,戚長夜又轉過了頭,看向被吓的褲.裆濕潤的孫二。
“這麼多人都幫我見證着,先前那一棍我可不是要打你,是這家夥拽你過來擋我的棍子的。”戚長夜盯着他的眼睛,緩緩勾了勾唇。
幅度并不是很大,在場隻孫二一人看見了,孫二傻愣愣地坐在原地,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戚長夜似乎隻是随口一提,也沒去看他的反應,伸手抓過曾屬于癞子的闆車,和楊東村長打了聲招呼後便拉着他的戰利品徑自走了。
圍觀的村民非常自覺地為他避讓開一條道路,趙歲歲趔趄着步子跟在他的身後,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離開。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的視線中,村民們才徹底松了口氣,熱火朝天地議論起來。
隻是還沒等他們發表完心裡的感慨,場中情況又是一變,院裡的孫二猛地撲了上去狠狠掐住癞子的脖子,一拳接着一拳朝癞子的臉上砸。
村長大吼一聲,急忙招呼着幾個村民上前将二人分開。
戚長夜隐約聽到了後方的嘈雜,但他并不在意。
——孫二這人心思多主意壞,愛算計又記仇,和癞子交好是因為經常能跟在癞子的身後獲得一些意外收入,剛剛他那一棍子直接将癞子的腿給敲廢了,這人怕是以後在村裡再也橫不起來,從他獨吞五兩的銀子獨留給孫二一兩就能看出他們平時的相處模式,孫二應當早就暗存怨恨懷恨在心了。
更不用說癞子剛剛竟抓了孫二去替他擋棍子,兩人連最後一點面上的關系都徹底撕破了。
癞子在村裡孤家寡人一個,孫二卻有幾門不常走動的親戚,他對自己下手輕重有數,癞子的腿若是想治還是能恢複過來的,但要是調理不好……落個跛症也不是沒有可能,估摸他們村子未來會有不少以這二人為主角的熱鬧可看。
當然,戚長夜今日也是徹底和這二人結下了仇。
他心知肚明,且絲毫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