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月底,便是廷議宮宴刺殺一事的日子。
太極殿内,元興帝端坐在龍椅之上。
下面站着皇後、太子、三位品級較高的後妃,以及負責審理二皇子勾結外邦于宮宴刺殺一事的大臣們。
元興帝面色陰沉,緩緩開口道:“此事事關我大梁皇室的臉面,朕不願放到早朝時公開處理,讓文武百官笑話。今日叫諸位來,也把此事做個了結吧。”
衆人皆是垂着眸,大氣兒都不敢出。
鴻胪寺卿段晖悄悄與趙承瑞對了個眼神,然後站出來道:“啟禀陛下,臣先前奉命搜查西域使團的住處,從中搜出官銀五百兩整,以及二殿下買通西域舞姬的往來文書。證據确鑿,當是無誤的。”
元興帝聞言倒是沒什麼表情,隻是輕輕颔首,道:“使團那邊審出其他信息了嗎?”
“啟禀陛下,并無。”大理寺少卿蔣弘也站出來道,“臣已經讓人對使團的每一個人單獨審問過,除了那名行刺陛下的舞姬自盡而亡,其餘人均不知情。想來這封互通文書隻有那名舞姬一人看過。”
“皇宮守備森嚴,這封信是怎麼傳出去的?”元興帝微微皺眉道。
“當日負責守衛的是誰?進出皇宮的一切物品都要嚴格審查,卻叫人這麼輕松地将密信傳出。實在是玩忽職守,必須給朕嚴懲!”
“陛下息怒。”禁軍統領沈铮立刻跪下,“臣已經調查清楚,是二殿下身邊一個叫蓮心的宮女偷偷送出宮的。據說是……将信藏在了□□,這才逃過了宮門侍衛的搜身檢查。”
“男女有别,侍衛們當時也不方便檢查太細,這才叫那名宮女鑽了空子。此事是臣疏忽了,今後臣定當加強檢查力度,宮女進出都會讓宮裡的嬷嬷去仔細搜身。絕不會再有此等事情發生!”
“朕知道了。”元興帝點點頭,“那日當值的侍衛雖有過失,但畢竟是礙于禮法。就罰他們每人去領十鞭,然後扣除兩個月月俸罷。”
“臣遵旨。”沈铮道,“臣替當日的侍衛謝陛下寬容大量!”
“行了。”元興帝擺了擺手,“那個匕首又是怎麼帶進宮裡的,可有查清楚?”
“回陛下,查清了。”沈铮道,“是那舞姬偷偷藏進樂器裡的。咱們大梁的侍衛對西域樂器不甚熟悉,所以沒能檢查出來。還請陛下降罪!”
“密信一事還可以歸因于男女大防,可私藏匕首就是他們的疏忽了。”元興帝一邊盤着手中的珠串一邊道。
“宮宴當日負責搜查的侍衛,每人去領二十鞭,革職查辦。”
“是!”沈铮應道。
元興帝看向甯貴妃,“貴妃有要為你的兒子辯解的嗎?”
趙承瑞用餘光撇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甯貴妃,不由得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
如今證據确鑿,料她也辯駁不了什麼!
父皇問甯貴妃也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可誰知甯貴妃行至大殿中央,一字一句道:“臣妾可以證明,二殿下勾結外邦行刺陛下一事,乃是被他人所陷害!”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甯貴妃。
趙承瑞更是露出震驚的表情。
“貴妃慎言。”李皇後悠悠道,“陛下面前,可不能胡言亂語。”
甯貴妃沒有理她,隻是直直地看向元興帝。
“貴妃說有證據,不知是什麼?”元興帝面上波瀾不驚,語氣也沒什麼起伏,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一樣。
“如果臣妾沒看錯的話,太子殿下呈上來的那封信上蓋有二殿下的私印。”甯貴妃道。
“自然是有。”趙承瑞道,“貴妃娘娘這是何意?有私印的印迹不是更加表明了這封信是皇弟親筆嗎?”
甯貴妃微笑,不緊不慢地說:“太子殿下僞造證據倒是挺細心的,這印章做得和二殿下的私印幾乎一模一樣。”
趙承瑞立刻坐不住了,拔高了聲音道:“這封信是在西域使團的居所搜出來的,與本宮何幹?貴妃娘娘即便是護子心切,也莫要信口雌黃!”
甯貴妃依舊語氣溫和,“殿下先别着急啊,本宮還沒說完呢。”
“太子殿下雖心細,卻還是疏漏了一點。這封密信是十月二十日所寫,那印章也該是十月二十日蓋上去的。然而二殿下的私印在十月十七日時不小心摔破了一角,以至于印章的左下角缺了一塊。”
說着,甯貴妃擡手示意瓊枝将一個托盤端上來。
“陛下,二殿下在印章摔壞後,便差人去工部叫他們重新刻了一個。此事工部都有詳細記錄在冊的。”
“這裡便是證據。”甯貴妃叫瓊枝将托盤呈給元興帝。
“工部那邊記錄,新的私印于十月二十二日送到了二殿下的宮裡。也就是說,從十月十七日到十月二十二日期間,但凡是從二殿下宮裡送出去的信件文書,印迹的左下角都應該缺少一塊才對。而這封十月二十日寫的密信,上面的印迹卻是完好無損。”
“顯然,這封信是假的。”甯貴妃道,“想必是僞造密信之人找到了二殿下以前的信件,仿照着上面的印迹刻了一個印章。”
元興帝聞言,身子微微前傾,拿過盤子裡的證據仔細看了看。
“從工部的記錄來看,确有此事。”元興帝道。
趙承瑞這下慌了,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