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平臉上一貫挂着的和煦笑容突然一僵。
他看着傅彥,随即雲淡風輕道:“你這是在說什麼?我好像聽不懂。”
“表兄,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太過于順利了嗎?”傅彥道,“就好像一切都在往有利于你、姑姑,還有整個傅家的方向去發展。”
趙承平失笑道:“這隻能說明我們的提前預防不白費,否則我就算是渾身長滿嘴都說不清楚了。”
“是嗎?”傅彥神情複雜地看着趙承平。
“你想說什麼?”趙承平斂了斂笑容,問道。
“大殿下親去民間接濟百姓,負責幫忙的朱衣衛人手根本不夠,一個人當三個用,哪裡有功夫記錄每一筆開銷是否對得上?”傅彥嚴肅道。
“若不是有人提前就知道了大殿下宮中的賬目對不上,又怎會在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留意這種細節?”
趙承平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或許隻是下人們恪盡職守,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背上什麼罪名吧。”
“真的是這樣嗎?”傅彥直視着趙承平的雙眼,“可為什麼當我去那名工匠的家中查看的時候,卻在後牆旁邊的樹枝上發現了幾根頭發?”
“這有什麼稀奇?”趙承平不解道。
“那幾根頭發顔色十分淺,根本不像是中原人的頭發。除非……”傅彥輕聲道,“是表兄身邊的子行。”
這名叫子行的暗衛天生發色就比一般人淺,明明沒有西域血統,但就是生了一頭淺棕色的頭發。
在陽光下甚至金光閃閃的。
傅彥第一次見到子行的時候,堅信他的父母至少有一個是番邦人,以至于當他得知子行是個純血統中原人的時候還很吃驚來着。
傅彥此言一出,趙承平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僅憑這點,也不能說明子行去過那人家中。”
“那當日在煙花鋪子旁邊當值的朱衣衛,又為何換了班?”傅彥又問道。
趙承平眸光一凜,“什麼換班?”
“表兄,你跟我還要隐瞞嗎?”傅彥無奈道,“冬至大典人擠人,很容易造成各種意外事故,所以每逢這天,朱衣衛都會在擁堵地段加強守備,以保證有任何事故發生可以第一時間到現場。”
“我已經去查過了,大典當日晚上,負責在距離煙花鋪子最近的地方站崗的那隊朱衣衛原定是蕭驚鶴,可是就在大典前兩日,卻突然換成了程辰。”
蕭驚鶴正是趙承平的人,傅彥與他接觸的雖不算太多,但也知道,此人是個愛财的。
而在人群最為集中的地界站崗的朱衣衛由于任務艱重,往往可以得到另外的嘉獎。
若是一晚上過去,所管轄範圍内沒出意外,每人都可以得到一份封兒。
如果不是趙承平提前得知了會有危險發生,并将此事告知蕭驚鶴,他又怎會舍棄到手的銀錢?
然而趙承平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說這個啊,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
“蕭驚鶴家住在城西,所以想換到城西的崗。這樣一來換了崗之後可以快些回到家中陪伴家人。”
“冬至大典一年隻有一次,他有這份心肯定要成全的嘛。”
“是麼?”傅彥卻并不認同,“可是據我所知,蕭驚鶴家是典型的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他從小被排擠,所以與家中的關系向來不親厚。那日他換崗之後也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酒樓一直喝酒到後半夜,還吐了一地。”
趙承平移開了目光,沉默不語。
表兄弟二人之間的氣氛凝固了一瞬,直到趙承平略顯突兀地笑了一聲,道:“文嘉啊文嘉,你果然聰明,可是有時候太聰明了也未必是好事。在這金陵城中想平安地走下去,有時候得學會裝傻。”
“可我隻想知道真相。”傅彥堅定道,“所以,我猜的沒錯?你在冬至大典開始前兩天就知道了大殿下的計劃,卻沒有加以阻止,而是任由他引起爆炸。這樣一來,你就可以派人實時監督大殿下,将他的把柄全部抓在手裡,然後一舉将之踢出京城?”
“不錯。”趙承平不再隐瞞,昂頭笑道,“這就叫讓他自陷危局,我隻需要保護好自己和母親,然後坐着看戲就好。這可比我親自動手要幹淨多了。”
傅彥提高聲音,激動道:“可是那些無辜傷亡的百姓怎麼辦?你有考慮過他們嗎?”
趙承平訝異地一挑眉,随即嗤笑一聲,“這怎麼又成了我的錯了?設計制造爆炸的是他趙承瑞,導緻無辜百姓受到牽連的也是趙承瑞。”
“硬要說的話,負責巡邏監察的朱衣衛,還有負責演練慶典儀式的禮部人員,他們也都有失職之錯。”
“整件事情看下來,我何錯之有?”
“是,表兄你自然不是主要的過錯方。”傅彥強壓着内心洶湧的情緒,耐心解釋道,“可你既然提早知道了,為何不出手阻攔?隻要你這麼做了,那些百姓就不會受到牽連!”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想抓住大殿下的把柄,也不用非得等到爆炸發生之後。大殿下既然已經買通工匠,表兄完全可以用此事來證明,不是一樣可以達成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