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計瘦弱的身體軟倒在地上,殷紅滾燙的血濺了周邊的人一身,正對着他的盛镞更是被濺了一臉。
一時之間食客、夥計的尖叫聲不絕于耳,向大門逃去的人群湧成一片,就在這時,“噌、噌”又是幾聲,猶如鬼魅的暗器再次破空而來,瞬間就又是幾條人命、幾灘血泊。
原本躲在人群中保護趙玖的暗衛訓練有素地現了身,将三人所坐的桌子團團圍住,一身鮮血的盛镞猶如殺神,沉聲道:“一半人留在這保護皇上,另一半去把刺客給我揪出來!”
暗衛齊聲應道:“是!”一個個便猶如離弦之箭,飛去了四處追查。
盛镞轉頭,見趙玖全須全尾,被方才的人群擠進了顧濯懷裡,他面色一沉,向顧濯快速道:“顧濯,保護皇上。”話畢,也跟着暗衛們沖了出去。
趙玖剛才離那小夥計很近,被濺了半個身子的血,看起來吓人,身上倒沒什麼傷,卻從方才開始便靠着顧濯一動不動。
顧濯雙手不知該往哪處放,隻當趙玖是被吓着了,在他耳邊小聲道:“皇上,沒事吧?”
趙玖卻不答,雙手緊緊地拽着顧濯的衣襟,微微戰栗。
自剛才鮮血飛濺上他的頸側,人血溫熱的觸感、淡淡的鐵鏽味便如夢魇一般籠住了他,萬般掙紮不得出。
怪哉,鮮血觸碰他的皮膚時明明是滾燙的,卻讓他如墜冰窟、渾身僵硬,眼前的場景也如隔了層紗一般看不真切,“轟”地令他陷入最恐懼的漩渦之中。
恍惚間,他的手腳身體好似都縮成了孩童大小,幼嫩的胸膛毫無防備地被冰冷的箭頭刺穿,金屬無情地刺破他的皮肉,眼前雪白的羽毛被他自己的血染得鮮紅。
耳邊一切打鬥的嘈雜聲、拼死的呐喊聲俱歸于沉寂,他隻能聽到自己微弱的喘息聲,和胸膛之中“咚、咚”的心跳聲,如雷震耳。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攥着記憶中盛镞的衣襟,少年侍衛死死抱着他的力道、在他懷中的颠簸仿若剛剛親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才漸漸能聽到一絲除喘息和心跳之外的聲音——是個他有些熟悉的聲音,放得輕柔,在他耳側小聲道:“沒事了。”
在這個散發着淡淡血腥氣的懷抱裡,他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感知,四肢也漸漸回了溫,緊皺的眉頭松開,張開了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一件皺巴巴的藍衫,細巧精緻的銀杏紋樣濺上了幾片血迹,十分狼狽。
趙玖猛地回過神,推開顧濯的胸膛,便要自己站起來,卻不想腿腳還是有些發軟,一個踉跄,便又被身後的顧濯扶住了。
顧濯的聲音剛才聽着柔和,現在卻隻覺欠揍:“皇上,别這麼急,當心再暈過去。”
趙玖甩開他的手,扶牆站穩了,沒再看顧濯一眼。他環顧四下,發覺他剛才發暈時已經被帶到了二樓的客房,房中依舊立了一圈暗衛:“……刺客抓到沒有?”
顧濯聽話地收回手,卻看見了趙玖通紅的耳根。他在心裡輕笑一聲:“師兄已經帶人去抓了,應該快了。”
這時,原本緊閉的窗戶忽然漏進一絲極細的陽光,顧濯暗叫一聲“不妙”,一把将窗邊的趙玖拽到了自己身後,飛快地舉起手邊銅鏡,幾隻暗器與鏡面相撞發出幾聲“叮”響。
趙玖一驚,下意識拽住了顧濯背後的衣服,卻又立刻放開了手。
“暗衛保護皇上,我去追!”顧濯沒理身後的趙玖,擡腳就踹碎了不甚牢固的木窗,輕巧地飛出窗外,恰好看見偷襲不成正欲逃跑的刺客。他立刻飛身追去,二人在無人的窄巷中追逐。
他今日出門沒帶兵器,情急之下拔出腰間的繡花枕頭短匕用力一擲,不甚銳利的刀尖便穩準狠地紮入了刺客後背。
刺客痛叫一聲,腳步一滞,隻聽見背後的顧濯越追越近,他聲音毫無起伏,聽了莫名讓人後背一涼:“還想跑?”
顧濯飛起一腳直直踹向匕首柄,短匕立時插得更深,連鑲金的刀柄都緊緊陷入了皮肉之中。
刺客痛得尖叫一聲,轉身就要向顧濯甩暗器,卻被顧濯提前識破,一手擒住了他的手腕,鐵鉗般的五指險些将他的骨頭捏碎。
刺客軟倒在地不住抽氣,顧濯一把将他後背的短匕抽了出來,他又是一陣哀嚎。方才像個索命閻王一般的顧濯這下卻又笑了起來,用沾滿鮮血的刀面拍了拍刺客的臉:“你們除了用暗器耍陰招,還會什麼?”
另一頭,盛镞帶着幾個人憑着蛛絲馬迹,追上了一個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樣的刺客,對方身法極佳,幾人追逐了一炷香時間,仍舊隻能在身後幾丈處望洋興歎。
幾人追至一處小巷,那刺客猛地轉了身,呵笑一聲“廢物”,不知從袖口摸出了什麼東西狠命往地上一摔,瞬間煙霧四起。
幾人在濃濃的白霧中被迫停了腳步,盛镞用袖子捂住口鼻,悶聲道:“小心下毒!”
“唰、唰”幾聲,又是泛着銀光的幾隻暗器,破開白霧飛來,每一隻都十分精确地瞄準了要害,暗衛們紛紛拔刀阻擋,盛镞也從腰間抽出軟劍,卻還是被劃傷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