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子看着笑嘻嘻的,實則笑意不達眼底,是個妥妥的笑面虎。
更何況,剛才書房門口的那個大太監……
秦之予想到這裡,原本心中的熱切也冷了下來——都說下人的行為會收到主子的影響:比如喜鵲,因為福安公主需要情報,所以四處結交宮人打聽消息;因為福安公主對黛拉公主的态度轉變,也不再敵視她。
這個大太監能在自己面前指桑罵槐,怕是太子的心裡也不見得多喜愛自己這位妹妹,否則怎麼不見那太監當着皇上的面這樣。
說到底,就是個狗仗人勢的東西。
“皇兄這次找我來,是為了什麼?”
“你跟我來。”
太子帶她來到書案前,将一旁的一幅卷軸鋪開——那是一副百蝶穿花圖,出自前朝的一位女畫家,畫上的内容就是江南水鄉的湖邊春景。
秦之予聽說過這幅畫,雖然這幅畫的題材普通,意境也算不上多好,但是這幅畫所用到的顔料極為特殊,能讓畫面上的蝴蝶翅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是個活物。
因此早年間才被人争相收藏,如今大周的市面上還流傳着許多版本的“真迹”。
不過秦之予記得她的師傅說過,這幅畫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被燒毀了。
三十多年前。
恰好就是現在“域”裡時間線。
也不知道太子手裡的這幅畫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是我手下的人從一位古玩商人手裡買來的,應該是真迹,我猜你會喜歡,便想着中秋家宴的時候送給你。”
說到這裡,太子談了一口氣:“哎,結果就等到了你和親的消息。”
秦之予沒說話,她已經算不清楚眼前這位太子口中所謂的悲傷惋惜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隻能陪着歎氣,實則在觀察那幅畫。
正好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秦之予看到那蝴蝶翅膀上面散發出鱗光,像是真的蝴蝶翅膀一樣。
倒是件稀奇的東西。
隻是這樣的好東西,太子怎麼無緣無故要送給自己呢?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若不是剛才書房門口那個大太監的态度,再加上秦之予注意到這位太子殿下是個笑面虎,她也許真就相信了這出兄妹情深的戲碼。
見眼前的妹妹不說話,太子輕聲開口問道:“還喜歡嗎?”
“喜歡。”秦之予露出乖順的表情,“多謝皇兄,有了這幅畫,我便是到了南玄也能時常看到大周的春色了。”
“皇妹不必如此垂頭喪氣。”
太子看自己的“妹妹”提到南玄情緒有些低落,趕忙開口安慰道:“你是大周的金枝玉葉,皇兄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嫁到那種偏遠之地,我最近一直在上書父皇,從宗室女中找一個過繼給母後,也算是嫡出的公主。”
秦之予歎氣,故作哀傷道:“天子之命豈能說變就變,更何況幾日前的宮宴,那南玄的太子已經見過我了。”
“總有辦法的。”
忽然,太子話鋒一轉,問道:“福安,皇兄聽說你最近和黛拉公主走的很近。”
“是啊,怎麼了嗎?”
一提到塗山曉墨,秦之予的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她知道皇宮裡的這些下人不簡單,也許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就是誰的耳報神。
福安公主都有不少眼線,太子肯定也有,她不确定自己這幾天的行蹤會不會被哪個下人報告給了太子。
秦之予已經十分小心謹慎了,和塗山曉墨等人單獨見面的時候一定會屏退下人,溜到宋元亦那裡的時候還換了身衣服。
希望不要暴露。
好在太子并未深入追問,依舊是好哥哥的樣子:“沒事,我隻是好奇,我記得你之前挺排斥她的。”
秦之予迅速找了個合适的理由:“那好歹是你未來的太子妃,我未來的嫂子,就算是為了這個,我也不能對人家冷臉相待,皇兄你說是不是?”
總不能說我倆打算合夥,一人一刀兩個洞,給你們捅個對穿再穿成串兒,然後順理成章地登基做女帝吧。
太子溫柔地笑着,伸出手把秦之予耳邊的一縷頭發别到耳後:“皇兄隻是不想讓你太過委屈。”
這樣的舉動吓得秦之予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找了個借口便帶着畫離開了東宮。
太子站在書房門口目送秦之予離開,待到四下無人的時候,他冷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位大太監。
這是自小就跟在身邊的,現在也學會狗仗人勢,對他的妹妹不敬了。
“王德貴,你跟着孤幾年裡?”
跪在地上的王德貴打了個寒戰,忙答道:“回殿下,快二十年了。”
“既然如此,孤就給你個體面,找内務府領了這個月的銀子,自己回去吧。”
說完便轉身進屋,完全不顧王德貴的哀求。
這樣沒腦子的人,隻會壞了他的大事。
他看見站在門邊的小全子,說道:“你叫小全子?”
小全子生怕自己哪裡惹了太子不開心,小聲說道:“奴才在。”
太子點點頭,看起來十分滿意:“往後,王德貴的差事就都交給你了。還有,小全子這個名字改一下,就叫福全。”
“這……殿下,這會不會沖撞了公主?”
提到公主,太子的嘴角扯出一個笑容:“無事。”
他想了想,又說道:“罷了,名字的事情就先放一放,明日記得來當差。”
這是升職了,還是個有臉面的工作,往後出去都得喊他一聲“全公公”,小全子一想到這裡邊開心,歡歡喜喜的應了。
隻是太子立在原地。
福安,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