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秦之予回頭看見塗山曉墨臉色不好,示意宋元亦和沈鑫先走一步,自己走到她的身邊。
她也認出,塗山曉墨肩膀上停留的那個是塗山獨有的傳音蝴蝶。
“是曉白嗎?塗山出事了?”
曉墨離開塗山這才幾天?塗山曉白都能出事?
“他跟我說是急事要我趕緊回去,具體是什麼也沒和我說。”
秦之予内心其實是希望塗山曉墨能多陪自己兩天,起碼等這件事結束再說,但是曉墨作為族長也有自己的責任。
塗山曉墨自然也不想走。她這才剛追到老婆!還沒好好跟人家親熱親熱,就被這臭小子給攪和了……
“要不你還是先回塗山吧?曉白有事就算了,塗山不能出事。”
聽到秦之予的話,塗山曉墨心裡打的小人已經留下寬面條眼淚了,老婆怎麼這麼懂事?她真的不想回去,不想回去!
哎呀好煩!
為什麼這個時候突然有事啊啊啊!
塗山曉墨的内心天人交戰,盯着漂亮老婆的臉,最後還是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先把你們送回京城複命,我怕這群人在回去的路上使絆子。”
秦之予想到宋元亦和沈鑫被那群花妖樹妖絆住腳的事情,點點頭同意了。
四人走到尼姑庵的後院,宋元亦帶頭,他們走進一處極為偏僻的院落。
這處小院落看起來像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和前院被人細心打理過的樣子不同,經過多年風吹日曬,又無人管理修繕,屋頂的瓦片都不剩多少,雜草落葉鋪了滿院子,牆上的膩子脫落了大半,在院子的正中央有一個廢棄的鐵桶,裡面有一些燃燒過的殘渣,但是辨别不出是什麼。
俨然是一副荒蕪破敗的樣子。
衆人跟着宋元亦往院内走,她推開一扇屋門,指着裡面轉頭對衆人說道:“就是這裡了。”
屋子裡堆着很多木柴和幹草,靠近門口的地面上有很多孩童的衣物。秦之予拿起其中的一件衣服,盡管沾滿了灰塵,她還是看出這是一件紅底金線繡祥紋的背心——皇家的東西,是豫王府小世子的衣服。
除了這件衣服之外,地上還散落着十六七件孩童的衣物,看樣子是那嬷嬷沒來得及燒掉,所以才丢在這裡。
屋内的氣氛沉重,塗山曉墨開口道:“咱們先把東西收拾好吧,天色不早了。”
秦之予上車前派信鴿給京城裡送了消息,他們一路颠簸回到陰陽司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
福全公公早早就收到了消息,候在陰陽司的門口。
秦之予一下車就看見堆着笑站在那裡的福全公公,若是在從前,她或許還能笑嘻嘻地跟這位總管公公打招呼,隻是如今經曆過“域”裡面的事情,也知道福全公公名字的由來之後……
秦之予現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但是福全公公對這些還一無所知,所以還是和往常一樣堆着笑迎接秦之予,背脊深深地彎下去:“秦副司回來了。”
“嗯。”
秦之予避開福全公公走過來想要攙扶他的手,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疏離和冷漠。福全公公察覺出來了,也不惱。他在秦之予送來的消息中就知道,他們趕到的時候孩子都已經沒了,福全公公隻當秦之予是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開口:“秦副司,豫王府那邊的意思是,孩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秦之予接過宋元亦遞過來的包裹,在福全公公的面前打開,福全公公看見衣服,也認出了這是豫王府小世子的東西。
人是沒了,隻帶回了衣服。
福全公公顫顫巍巍地接過包裹,秦之予說道:“多謝公公,今日天色不早了,公公也早些休息吧,我明日會親自進宮面聖。”
言下之意就是在趕客了。
福全公公也不再多留,隻說道:“那老奴先回去複命了。”
秦之予看着福全公公離開的方向出神,直到身後傳來塗山曉墨喚她的聲音:“阿予。”
秦之予轉身,塗山曉墨緩緩朝她走來。宋元亦和沈鑫識相地帶着在一旁張望的師弟師妹退到司衙裡面。
非禮勿視啊。
秦之予的鼻子有些酸,她猛撲進塗山曉墨的懷中,把頭深深埋進對方的肩窩中。塗山曉墨把人牢牢抱住,撫摸着她的背脊,嘴裡喃喃道:“沒事了,沒事了……”
懷裡傳來少女啜泣的聲音,塗山曉墨的心裡也不好受。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秦之予第一次失敗——她沒能救回那些孩子。
“我,我對不起他們。”愧疚和懊惱充斥整顆心髒,秦之予的眼淚沾濕了曉墨的衣服,沒人知道她看見那些沾滿灰塵的孩童衣物的時候,内心有多崩潰。
原本,她是要去解救這些孩子的,可是到頭來,這些孩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成了給這些孩子收拾衣冠冢的人。
那些小衣服縱然落了灰,秦之予也能看出都是當下時新的衣服,連一塊補丁都沒有。這些孩子都是爹娘捧在手裡的寶貝,就被人這麼抓走當做魂魄的飼料。
甚至因為這些孩子的生魂被抽走,他們的靈魂進不了地府入不了輪回,連下輩子繼續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找不回小世子,也許皇上和豫王會處罰她,但是秦之予并不怕這些。她不知道怎麼面對豫王妃,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痛失幼子的母親,還有那些還在苦苦尋找自己孩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