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殺了我?”,我不信。
“我是說”,他緩緩道,“你很危險”。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很奇怪”,我走近了一步。
他依舊在懶洋洋地閉目養神。
好吧。既然不把我當作一回事,那麼我隻好說些他肯聽的話了。
“你的妹妹言辰和弟弟言景......”
不為所動。他可真能沉得住氣。不過,這才像我想象中的樣子。
我忽然覺得很愉悅,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們是周亦宣的孩子”。
他終于肯睜眼瞧我了。
真是駭人的眼神啊......我很喜歡。
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個死人,“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誰”,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說謊。我不是死人。
言律忽然笑了,他瞧着天上的雲,慢慢悠悠的雲,幾千年來都是那麼的不慌不忙。他又不理我了。
“我送你一個禮物”,送禮,自然要投其所好。
一張相片。我放在了他手邊。
“方承敏,本地人,因持刀搶劫被判五年,三個月前刑滿釋放,目前住在西河開發區,地址寫在這裡”
他沒有去看,似乎也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他走了。并未瞧我一眼。
我有些挫敗,可這亦在我的意料之中。他果然,很好。
我在那個位置躺了下來,學着他的樣子,閉上了眼睛。
日光正暖,在眼皮上打出粉色的影,熱熱的。微風輕柔,碎發在臉頰上蹭過,有些癢。
困了。那麼小憩一會吧。
晚上八點半,我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我在樓頂等你”。
他沒有來。
于是我在九點零一分給他發了另一條信息,“我和言景一起等你”。
九點二十三分,他推開了樓頂的門。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動怒,也沒有笑,什麼話都沒有說。
“我隻給他喂了一點點的安眠藥,用量是經過精心計算的,不會傷到他”,我向他解釋清楚。
“你叫賀休?”,他問。
“不死不休的休”,我回答。
他向我走了過來。
砰。砰。砰。奇怪,我的心跳得厲害。
他伸出了手。修長,很瘦,根根血管清晰分明,在手背上透出青色。不可抗拒的力量感,毀滅之物。
這雙手在抱着言景時,根根血管突起,我似乎看到它們在輕輕跳動着,卻察覺不出半分的力道。
他轉過身,走了。
“你不生氣?”,我在背後問他。
他已走到了門口。
“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帶走他的麼?”
他拉開了門。
“他知道你殺了他的媽媽麼?”
他的腳,在邁出第一步後,頓住了。他轉過身來。
風起得正是時候,吹皺了他的衣裳。
月隐得恰到好處,陰影了他的眼睛。
我的手開始顫抖,後背發了涼。
他的每一步,都和着我愈來愈清晰的心跳聲,重如擂鼓。
言律就站在我面前,一步之外。言景的臉埋在他的肩窩。
原來殺氣,是真實存在的。而恐懼,亦無法隐藏。
“不用刀麼?我知道你喜歡用刀”,天知道我說這話時用了多少力氣去克制那幾乎抑制不住的顫抖。
恐懼。興奮。恐懼至極。興奮至極。
我簡直要叫出聲來。
他的右手擡起,手指觸上了我的脖頸。
“是誰告訴你的?”
我控制住自己,沒有去抓他的手腕,“沒有誰”。
“撒謊”,他的拇指移至我的喉間。
“對”,癢。我有點想笑。于是我笑了,“我撒謊”。
“他是誰”,尾音低得不像是個疑問句。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瞧進去,想瞧得更深些,“可是,太空了,空無一物”。
迫在喉間的力道慢慢加重,我的思考愈來愈費力了。
“他是誰”
“你會知道的”,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想騙他,“但不是現在”。
“你想做什麼?”
老天,他的關注點終于落在我身上了。
攫取着來之不易的空氣,我的嗓音有些發啞了,“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我這邊?”,他忽然笑了,“是哪一邊?”
我忘記了說話。一時,瞧得出了神。
“你與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脫口而出。
“你也是個,怪物”
他的手指,離開了我的脖頸。那一瞬,我有點沒來由地失落。
“也?”,但他的字詞,引起了我的興趣。
低沉的大提琴為夜晚伴了奏。言律自口袋裡拿出手機,我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蕭安。
“對,在我這裡”,他接起了電話。
通話那頭,不甚清晰的人聲。
“誰叫你反應遲鈍,哪天我摸進你房間抹了你的脖子你都以為是在做夢”,他的語聲,是一種我沒有聽過的方式。
不像他。
倒像是,其他人。芸芸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