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
葉萚一直聯系不到裴蘭苕。她的手機始終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
填寫志願時,媽媽勸他報考那幾所學子們夢寐以求的大學,以他的成績綽綽有餘。
他買了張車票,跑去了裴蘭苕所在的城市,但他沒有去找她,他知道她什麼都不會說,她的脾氣,一向無人能改。
他去找了裴蘭苕的爸爸,沒有軟磨硬泡,也沒有說什麼花言巧語,他從來不會那些。他隻說了一句話,“如果您不告訴我,那麼今年我放棄填報志願,明年再去報考她所在的學校”。
裴蘭苕的爸爸沉默了很久,他一直很喜歡這個孩子,心疼他的遭遇,從來以為他怯懦膽小,并未想到他也會有如此執着倔強的一面。
“以你的水平,上個更好的學校不是問題,何必非要如此?”,以過來者眼觀未行者。
未行者癡癡地守着過去,“我們約定好了”。
“少年時的一切美好,最後都會被現實磨洗幹淨。被他人遺忘,被自己親手抛棄。這是本性必然”,過來者欲以未來勸說,“為自己多想想吧”。
未行者不懂不問不甘心,“我已經想好了”。
過來者望着他,目光很淡,也很遠。
過來者,曾經皆為未行者。
未行者,終會成為過來者。
“落城大學,财務管理系”
葉萚望着他的背影,笑出了眼淚。
填報志願最後一日,他趕回了落城。
媽媽沒有再勸他,隻道,“你已經成年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後果也由自己承擔”。
葉萚笑着,堅定地點了點頭。
财管2207班,一半本地學生一半外地學生。開學第一天,每個人做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葉萚在台上念着早已準備好的幾句話,沒有去看老師,他的目光,落在靠窗第三排。
三年不見,他幾乎認不出她。那個瘦小活潑的女孩子,如今已出落成一朵清水靜荷,濃淡相宜。
結束演講,同學們象征性地拍手鼓掌,他看到裴蘭苕笑了一笑,淺荷開了他滿心滿眼。
散了場,初入大學校園的鳥兒們,在他們的自由國度中穿行飛躍。
“好久不見”,葉萚努力平複着呼吸。
她的眼珠依舊是那般又黑又亮,“好久不見”。
忽然沒了話。沒人接下去,誰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咱們出去走走吧”,還是裴蘭苕先開了口,“除了教學樓和寝室,我還沒去過其它地方呢”。
葉萚點點頭,頓一步,像從前一樣跟在她身後。
裴蘭苕回過頭來,“你長高了許多,現在要仰起頭才能看到你的臉了”。
葉萚矮下身去,“高中的時候吃得多,三年來确實長了些個子”。
“你不要總是走在我後面,到旁邊來”,裴蘭苕向右邊走了一步。
葉萚遲疑一下,跟上去,“習慣了,沒反應過來”。
又是一陣沉默。
“我聽爸爸說了…...”
“你高中過得怎……”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葉萚道。
裴蘭苕搖搖頭,“沒什麼”。
“我去找過叔叔”,葉萚卻回答了。
裴蘭苕低着頭,鞋底在青石闆上敲擊出節奏,許久,她開口問,“為什麼?”
“我們約好的”,比起年少時,葉萚的聲音已多了幾分沉實。
裴蘭苕擡起頭來,她想看到什麼?她願意,看到過去的影子麼?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我”
葉萚瞧着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可裴蘭苕終究沒将那個問題問出口,最後她隻是轉回了臉,繼續向前走了。
“你想問什麼?”,葉萚追問。
裴蘭苕回答得輕描淡寫,“突然忘記了”。
“那等你想起來了,再問我”,葉萚在她身後道。
裴蘭苕沒有應聲也沒有任何肢體語言,隻是靜靜地走着。
大一的第一個月,像是貝多芬的第六交響曲,喜悅與歡樂,甯靜而安逸。
不和諧的音符響奏在國慶節後開學幾天的一節英文課上。
老師在節前便安排了作業,要求學生四人為一組,每組自選一題目進行五分鐘的演講。葉萚向來獨來獨往,分組隻任由着旁人挑選,這次便随着同寝室的同學分為了一組,選定了題目與演講人,葉萚便負責去找材料,認真地去做PPT了。
三十六人,共分九組,葉萚所在為第五組。
精彩或乏味,老師都認真地作着點評,很快便輪到了第五組,葉萚很是費了一番功夫,自認為這次一定能拿個好分數。
“精彩的要來了!絕對勁爆!快上去啊哈哈哈!”,幾個室友在旁邊推搡起來。
嬉笑打鬧着上了台,在載入資料的當兒,演講者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張臉憋得通紅,時不時噴笑出聲。
“有什麼好笑的麼?”,老師在一旁很是不滿。
“對不起老師”,演講者擺擺手,“我這就開始”。
老師按下計時器,“開始”。
“Ladies and gentlemen,哈哈哈哈……”,首頁的題目打出來,演講者又岔了笑。
葉萚的心忽然沉了下去,直入冰湖底。
題目并非是他精心準備的那一個,而是幾個中文大字:論女裝大佬與變态。
教室裡瞬間爆發出大笑來。
“搞什麼啊!你們組選的什麼破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