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怎麼回事?”
池一倒是很淡定,拉了下燈的開關,燈也沒亮。
“家裡停電了。”
“那……打電話找人來修?”
池一點頭,出門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後就回來了:“修的人後天才能來。”
“那怎麼辦?”
“隻能等了。”
後天就是她們返程的日子,也就是說,這兩天他們都要在停電中度過。
時雨真沒遇上過長時間停電。
沒有電和網絡的生活,就好像身上長了虱子,不知道哪裡不舒服,隻知道渾身難受。
“走了。”
他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悶悶不樂的臉,反倒笑了,走入烈日當頭。
荒草地的草比之前還高,之前她一米高時,覺得草能到腰。現在長高那麼多,草還是能到腰。
除了草,依舊什麼也沒有。
最開始提出要來這裡的是時雨,現在懊悔的也是她。
“本來還想和你一起留念,現在也沒機會了。”
“有什麼好留念的,隻有草。”
“隻有草也挺好的啊,照你這樣說,雪山隻有雪,海邊隻有水。”
“對啊。”他馬上肯定了。
更多的例子,隻能讓更多有趣的景點無辜地被他評判為乏味。
時雨換一種方式反駁他。
“也不是隻有草啊,還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有必要留念一張。”
咔嚓一聲,池一已經拍了一張她的照片。
“幫你留影。”
“給我看看!”
“不行。”
“為什麼?”
“你之前拍我的照片,還沒給我看過。”
“哪……”她回憶起來,聲音頓時小了,“那不是因為壞了嗎。”
她當然也不希望這樣。
也不是故意冷落他,隻是想起損壞的芯片,她就忍不住沉默。
池一也不說話,扯了兩根草,就編了一隻小兔子出來,過了會,又打了一個蝴蝶結出來。
他把蝴蝶結别在兔子下面,就成了一隻戴蝴蝶結的兔子。
他無言遞給時雨,時雨一新奇,忘了煩心事,和他學怎麼編兔子,編出來卻像老鼠。
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教人怎麼編老鼠了,如果她還記得自己是怎麼編出來的的話。
回家路上,已是傍晚路過成串的小攤,擺滿小路兩旁,很多認不出是什麼的奇形怪狀的零部件,以及老舊的盜版書。
“這是什麼?”
時雨蹲下,從小攤上撿起一本薄薄的老舊編發書。
短視頻多方便,随時都能教會你“十個小技巧”,圖解書明顯過時,趕上印廠不好,印糊了,看都看不清。
奈何時雨覺得有意思。
她勾了勾自己面頰旁的小辮子,撿起那本書,裡面果然印得很糊。但她還是翻出五塊錢,買了下來,遞給池一。
“你多學點,不然隻會編一條辮子。”
“我看了就會了。”
給貓換過了水,添了牛奶,時雨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空房間的最中央。
“就這個吧。”
她在書裡挑了一個最簡單的發型,翻到那一頁,遞給身後的池一。
他看過來,又把書還給她:“你舉起來,這樣我方便看。”
隻有五步,還要舉起來嗎。
時雨把書舉高。
“還是看不到。”
他握着她的手,一點點挪到一個合适的位置。又把書抽走,把她的手指重新捏上。
“這樣正好。”
時雨就這樣一直伸直手臂舉着,任由他在頭上動作,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就算他把自己的頭發編成雞窩了,她也不知道。
灰塵在空氣裡粒粒分明,她舉書舉得手都酸了,脖子僵硬。
“還有多久啊?”她實在忍不住要問。
“很久。”
“啊?”
“算了,我也累了,不編了。”
池一忽然放棄,把鏡子塞到她的手裡。
“就這麼放棄了?都這麼久了,就做完呗……”
時雨撇嘴,低着腦袋對着鏡子看,诶了一聲。
“這是沒做完?”
好看,很好看。
小小的三股辮合成一個花苞,過渡自然,每一根頭發似乎都被認真對待,比理發店宣傳照的效果還好。
她快速翻動書頁,在盤發分類的最後一頁上找到了發型教程,最後一頁,意味着最難也最精緻。
他小時候就喜歡編草,就好像一直在為這一天練習。
她去看池一,他已經轉過身不看她。
“編這麼複雜,都不好看了啊。”她一臉啧了好幾聲。
“你有沒有審美——”
池一氣憤地轉過身,被她一把抱住。
恰是此時,頭頂的燈自己打開了。
光正好撒在他們身上。
兩人均是一愣。
總不能燈自己為了炒熱氣氛,自己打開了自己吧。
然後時雨就意識到:“斷電恢複了?”
池一無言點了下頭。
"你們屋裡的電閘跳了。"
荀奶奶走進來,擡頭看着亮起的燈,又拉了一下燈繩,把燈關了,避免費電。
“你還說是停電。”
池一這麼笨,電閘都不看,就說是停電,還說要等人來修。最後讓一個老太太,踩着闆凳把電閘扳回去。
時雨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電。
隻充了一分鐘,能開機了,她就馬上長按電源鍵,打開手機。
開機動畫後,消息提醒一個接一個地彈出來。
她之前從來沒有一下子收到這麼多微信消息,手足無措,随便挑了幾個點開。
——“厲害”“沒聽你說過啊”“能不能下次帶我去”……
全都是些看不懂的話。
終于,有一條同班同學的微信提到“池一”。
【你和池一是那次認識的?】
不好。
她搜索池一,都不用點開,視頻就自動播放了。
她看到裡自己和池一坐在江城飯店,低着頭看同一份菜單,說着悄悄話。幻燈片似的,他們又開始邊吃飯,邊聊天邊笑,傻兮兮的,不知道在笑什麼。
本來同處一室的鞏仁傑,哪怕一個衣角都沒有露出來。他一直坐在他們的對面,一直一句話也沒說。
評論區裡,都是對她本人及家庭的詳細介紹,她不敢細看。
罰款巨額,原本幾乎不可能還清,但為了她,汪若書東借西借,已經全部賠償了。
然而,名聲臭了就是臭了,挽回不來。
何況這一次,是拍到他們去江城飯店吃飯,甚至,說池一“傍上”她的都有。
她根本沒什麼東西可以讓别人“傍上”了。
時雨冷靜下來,重新掃了一眼微信消息,即使是隻有一面之緣的同社團同學,也來問她。嶽微卻沒動靜,時雨知道,這是留給她空間。
她回頭看,池一就在不遠處待着,插着口袋,一臉無所謂了的沮喪。
從他的角度看,有了新發型的她還是很可愛,隻不過臉上的表情很臭。
這時她道:“過來,我有事要說。”
“什麼事?”
時雨問:“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