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白言霈眉心颦蹙,應得很果決,“我隻想借淩氏之手,幫你奪取圻國,至于淩氏能否坐穩江山,便要看他的本事。”
“你去離間東刕内部,若被發現便無立錐之地。方才你還說你是謀臣,當盡謀臣之責,可以為東刕謀求更多切實的利,一面離間,一面為東刕謀利,難道你沒發覺你的話前後矛盾?”
白言霈徐徐挺直腰背,眼波異常平靜,看着眼前目光閃爍驚慌的人,唇邊笑容綻開:“昭昭勿需擔憂我在東刕的安危,且離間東刕才更有立錐之地。如今我已經得到加木的重用,但還需助他得到東刕大汗之位,離間他們内部相互厮殺,讓加木借機平息内亂,那樣便可以讓加木在東刕立以威信,加木也曾平息過内亂,可那點威信不足以服衆,故而需要一場更大的内亂來襄助他。”
他不過是個謀臣,手中并無半分權柄,更無一兵一卒,和她一樣,都不過是借勢而行。
駱苕微仰着臉,呼吸斷斷續續:“你……你想帶我去東刕,必定相信加木可以奪位,并且有能力對付淩氏。”
他的最終目的不過是對付淩氏。
白言霈沒有否認:“良禽擇木而栖,良臣擇主而事,我選擇加木足以說明加木有此能力。”遂問,“讨伐圻國圓滿之後,你可會随我離開?”
在這一刻駱苕堅定地搖頭,一字一字道:“我選擇淩氏。”
事情又回到最初的狀态,各自為營。
白言霈不再說話,泠泠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龐,鼻翼兩側還附着着被淚水侵蝕過,沒擦幹淨的斑駁,這張臉美得讓他不忍去亵渎。
白言霈擡起雙手重新擦拭,在她顫眼時溫和地說:“昭昭的身家利益全在大嵘,我尊重昭昭的選擇。再說,兵謀天下,怎會是你我三言兩語便能決斷定奪。”
擦完,垂下手臂又不舍的看了一會兒,從袖中翻出一支簪子輕輕地插入她的發髻:“過幾日我便要離開大嵘,安葬祖父這件要事便有勞你了。”
駱苕還沒來得及出聲,聽見白言霈猶如兄長般諄諄告誡,“淩文袤此人脾性乖張,又好大喜功,你當提防他,他不值得你托付真心。”
“硯疏,會一直等你。”
他轉身走時留下這一句。
從前的他總毫不在意地說,會等着她來娶他。
駱苕伫立在原地,直至申怡靠近方才驚醒,拔下發簪躺在掌心打量,入眼是一支由桃花玉琢磨而成的海棠花及笄簪,色澤鮮亮粉嫩,質地油潤細膩,一眼就能看的出被人經常盤握。
及笄那年的變故,讓她遺忘了曾向他要過的及笄禮物是海棠花簪子。
駱苕将簪子收攏在掌心,輕問申怡:“方才和硯疏的對話,你聽見了多少?”
申怡如實道:“大約七成。”
大約七成,已經足夠,不必自己再複述一遍,駱苕微微颔首,隻說:“你将話轉述給淩晖。我去歇息,讓人不要擾我,這幾日誰都不見。”
白言霈和淩晖還會周旋一番,他此次入京已經做好完全的準備。
申怡聽命應下。
回到卧房的駱苕褪去氅衣,脫掉鞋履直接埋進了被褥,她懶得換洗懶得卸妝,虛虛實實的對話她也無力去揣摩辨析。
她太厭倦這種充斥着陰謀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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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薄陽高照,千裡之外的傕州邊界農鎮大雪紛飛,天地間被絮絮渺渺飛揚的大雪填滿,四處橫撞。
寒風唬咻唬咻推着一縱七人人馬停滞在林邊茅店前下馬,擁進了茅店。
店内夥計早已聽見踏馬之聲,客人推門的同時,連連哈腰:“郎官,你們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
赤眉回得中規中矩。
偏僻農鎮,若遇有馬之人,總要被旁人奉承一聲郎官,赤眉都習慣了。
喬裝過後的淩文袤胡亂撣落身上飛絮,往舍内閑置的榻上一坐,長腿就架往案幾之上。
瞭了一眼一旁正在進食的食客幾案,說:“一路聞着香味趕來,看來應該是來對了,讓店家趕緊給我們上羊湯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