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苕撲散着頭發,穿過頭發間隙望向遊廊之外,草木蕭蕭,蓋地的厚雪起起伏伏,她眉眼一挑,說:“花二娘小将軍,可否放我下來?”話音還未落定,眼眶裡起起伏伏的景緻瞬間轉正,雙腳着地。
花凊邊摘圍領,邊很不滿意地嘟囔:“将軍就是将軍,非得加個小字,長公主殿下就知道欺負您的伴侍。”自己明明是定南将軍,加個小字她可不愛聽。
駱苕立馬賠笑作揖,鄭重其事道:“還請定南将軍花二娘多多擔待,恕本宮嘴拙。”
被扶正後的花凊清淺一笑,說:“叫我定南将軍,這才對嘛。”
自從皇太子駱奂病逝之後,做了兩年駱苕伴侍的花凊,就被駱苕除去伴侍職位。之後花凊跟着父親花景良攻打南峪得了個定南将軍的勳号。
這個唯一拿的出手的勳号,花凊寶貝的很。
“外面冷,我們進去再叙。”駱苕含笑轉向一旁吩咐平平,“去廚堂讓庖娘多準備些拿手的。”
花凊看着駱苕還披散的頭發一口阻攔:“這麼好的天,今日我帶殿下去熱鬧的地方熱鬧熱鬧,瞧殿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心憋悶壞身子。一會兒說完話我們就走,騎馬,殿下總還會騎吧?”
駱苕纖眉一壓,故意說:“不會,忘光了。”
花凊知她故意,也分毫不讓:“扛也得扛殿下過去。”
二人相視笑開。
駱苕腳步輕快,領着花凊重回火爐前,屏退所有人後往爐子内添好炭火,從鈎挂在爐子上方的銅架上取下茶壺沏茶。
看向低頭正在剝柑橘的花凊,隻見花凊長歎一聲直切正題,聲色悻悻:“中州此次變動,我父親被調去幽州竟一句怨言都沒有,還吩咐我和兄長安生待在京中聽候淩晖差遣,我也不知是福是禍喲。”
中州寺宇大亂又整頓寺宇是因駱苕而起,但還未達到駱苕想要的結果。在花凊未能被重用之前,駱苕不想透露半分,即便被重用也沒有透露的必要。
駱苕思量着說:“我保你無禍。”
花凊手下一頓望過來:“殿下,可是知道些什麼?”
駱苕搖頭道:“你說你父親沒有一句怨言,我猜,應該是你父親知道些什麼卻不願對你說。”正正補上一句,“幽州那地方尋常人呆不長久。”
淩晖沒有撤花景良的職,隻是調去了幽州,一般貶罰一時失職之人才調去幽州,瞧着淩晖對花景良還有提攜之意。
花凊也搖頭,他的父親雖然還有官職在身,并非戴罪流放,但要在幽州待幾載誰又能知曉,澀笑:“我和兄長被一同提到京中,任何事都不必操心,倒先坐享清福了。”和那些遊手好閑的公子哥一樣,可以紙醉金迷。
駱苕沉默着不再出聲,她也不知花景良會在幽州待多久,但花景良治事雷厲風行,淩晖似乎很受用。
花凊将剝好的柑橘整個遞給駱苕:“現在來說說殿下你吧,往後有何打算?”淩氏風生水起,大嵘日薄西山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不過駱苕背靠慕容氏還有一衆老臣,他淩氏總要顧念幾分。
“跟你一樣,坐享清福。”駱苕接過柑橘果瓤坦然打趣,“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隻會夏日乘涼冬日烤火,等淩氏登位,我和母後撿處深山老林一起誦經念佛。”
花凊望着炭火思索片刻:“不若殿下改個姓吧,我瞧着慕容氏就不錯,反正這亂世道,賜姓改姓的比比皆是,慕容氏的火爐想必也不會太差,庇佑殿下和皇太後綽綽有餘。就殿下這副皮相進了深山老林,恐怕深山老林都得顫三顫,避着你。”
花凊險些忘了還有皇太後慕容瑾,那便是兩幅皮相,沒有權勢仰仗入深山老林,那是要命。
駱苕改姓歸在慕容氏名下尋求庇佑,誰還能阻攔不成,從前的慕容烈有從龍之功,如今慕容烈的嫡子慕容霆彥,同樣有從龍之功,淩氏還是要顧念幾分。
慕容苕,聽着也相當完美。
“往後再說罷。”
駱苕知道花凊在為她切實考慮,垂着頭回得頗為揶揄。
花凊手肘支在膝蓋,身體前傾,目光慢慢粘在駱苕臉上,動了動唇忍不住試探着問:“淩文袤和殿下的那些傳言究竟是真是假?”
駱苕眼波浮動,鎮定地說:“如你聽到的那樣。”
“睡在一張床上啦!?”
花凊心腦一同炸開,她聽到的可是淩文袤沒日沒夜宿在公主府,令長公主欲罷不能,那些流傳的淫語哪能信,今日過來證實,直覺告訴她事實更為迸裂。
駱苕看着花凊一臉震驚的可愛模樣,笑意難掩點頭沒有否認。
花凊雙眼一閉,眼尾擠出兩朵花,深深吸氣,手掌拍上大腿連連安慰自己那顆意難平的心:“無妨無妨,殿下定有自己的謀斷。”
适才駱苕還說,等淩氏登位後,和皇太後慕容瑾撿處深山老林一起誦經念佛,那定是沒把那個淩文袤放在眼裡,關鍵花凊也沒把淩文袤放在眼裡。
電光火石之間,花凊已經可以接受駱苕逢場作戲,她捋了捋心緒,又問:“殿下允許他親你的嘴了?”
駱苕颦蹙眉心,這是什麼胡言亂語,于是默着點頭,一張嬌顔越發難抵窘色。
“完了!”花凊咯噔一下瞬間宕到谷底,再道一聲,“完了。”
駱苕耳根子很紅,但忍不住如常相問:“定南将軍似乎知道一些男女相處的門道,可否說來給本宮聽聽?本宮怎麼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