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在遊廊轉折口的三人,畫面胡鬧中又攜帶幾分正式。
駱苕不知該如何,将這一出最終會拳腳相向的鬧劇阻止住,視線從花凊緊攥的拳頭移向花凊的雙眼,對她眨去好幾眼,也不見花凊有任何反應。
花凊入宅邸就是帶着某種使命,在沒完成之前,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既然駱苕被封了口,且先封着。
他們這些武人,一言不合就拳腳刀槍,駱苕驚訝之餘還挺好奇,從前在軍營,他們是如何正常交流消遣的。
“深宅後院,衣冠不整再尋常不過,何須定南将軍大驚小怪。”淩文袤假蹙眉心,極為惋惜地低頭看了駱苕一眼,“長公主殿下如此模樣,是我和她之間的小小癖好,玩得正高興呢,聽聞定南将軍到訪,匆忙之下衣裳穿得急了些,長公主殿下臉皮又薄,說不好跟你交代,索性我就讓她不必開口,我替她說。”
渾人說起渾話來行雲流水,聽得駱苕兩眼花白,大氅下的腰還被緊了一把。
花凊怎聽不出話裡話外的意思,暗戳戳道他們二人已經情投意合,明晃晃抱怨她攪擾了二人的好事。
一口一口地喊她定南将軍,這份莫名其妙的敬重倒讓人挺受用。
花凊冷冷哼過一聲,不緊不慢摘掉圍領丢向廊外的雪地,垂着頭,左右手齊開工,開始活動筋骨。
駱苕見花凊這副架勢,手肘撞向淩文袤示意他為自己松綁,卻被腰間的手給按住,聽見他說:“一早聽聞定南将軍劍法精湛,今日淩某樂意與你切磋一二。”
“急什麼?”花凊擡眼昂起頭顱,慢道,“這誤會還沒解明白,就想領略我花家劍法,淩五郎未免太過心急,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拳腳倒可以随時奉陪。今日唐突到訪,就是想問幾個問題,若淩五郎真心作答,那我也誠心以待,自會與你切磋花家劍法,若心口不一,那便送你一套拳腳,如何?”
好大的口氣,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比口氣更大的恐怕是花凊想湊他的決心。
淩文袤浪蕩不改,勉為其難地說:“自然真心作答,今日淩某就想切磋劍法,拳腳麼,恐怕定南将軍不是我的對手。”
花凊忽略後半句以及他的浪蕩樣,揚言直問:“淩五郎對殿下可是真心?”
“真心日月可鑒。”
淩文袤回得挺屈辱,他的真心好像喂在人家嘴裡,人家硬是不想吞下去,能有什麼辦法,隻能好事多磨,不免手下一重,掐着細腰以做懲罰。
花凊笑了笑,朝廊外看去,這天,好像沒日沒月,鑒個勞什子。花言巧語慣愛表真心的男人還要拖累日月,真該遭天打雷劈。
她回過頭接下來問得好像是一個坑,等着淩文袤跳下去:“淩五郎一身的風流韻事,真心何在?”
淩文袤雙眉緊了緊,放開駱苕轉正她面對自己,等駱苕擡頭看着他時,面色委屈語音可憐真誠:“我沒什麼風流韻事。”
沒有風流韻事,花凊豈容他狡辯。
“醉仙館的樊孃和那幾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老孃孃好玩麼?《春山戲耍圖》好看麼?聽聞淩五郎喜結忘年之交,玩得可花着呢,一去醉仙館,就将幾位老嬢嬢哄得面色紅潤,如沐春風。”花凊也不再藏着掖着,當着駱苕的面将在醉仙館打探到的,一股腦說盡,“事後那些個老孃孃們誇淩五郎金黎鼎盛,體貼入微,恐怕淩五郎的真心早就被老孃孃們給玩醉了,玩碎了吧,哪裡還有真心讓日月給你去鑒。”
“殿下,你可要把你的心給捂好咯,别被花言巧語給騙了。”
花凊擰着一股子勁直言不諱勸誡。
淩文袤在駱苕眼裡明顯看到了震驚,瞧她樣子好像也是第一次聽說,還真信,聯想今早氣呼呼的模樣,想必花凊回來的這些日子,沒少在她耳邊說自己的不是。
他伸手不急不躁解掉駱苕口中的綢帕和手上綁縛的錦帶,理順她的頭發,定睛對視片刻:“難怪你說定南将軍想揍我。”回過身笑臉面對花凊,“那些都是淩某花錢捏造的,何必當真。”
花凊看着淩文袤假迷三道的樣子,想揍他的同時送去一聲嘲嗤,她還真沒見過哪個人會捏造自己如此不堪的醜聞。
追根揭底究其真假根本毫無意義,目的隻為提醒駱苕這是個什麼樣的人,花凊再問:“淩五郎想取殿下的真心麼?”
“想,如何不想。”淩文袤極力配合着說,“簡直日思夜想。”
“你拿什麼取殿下的真心?”
淩文袤佯裝嚴肅思考了一下,出口卻還是一貫的不羁作風:“将長公主殿下囚禁在深宅後院,日久見真心。”
駱苕退步靠上拐角廊柱,完全沒了開口說話的欲望和必要,舔了舔兩邊唇角,像面對一樁事不關己的香豔趣聞。
說話的二人同時看向駱苕,駱苕視若無睹,低眉一下一下撩着大氅拖在地的下擺,大氅的紫貂緣邊在她手裡起起落落。
花凊見駱苕似乎看透了淩文袤的本性,自己也不惱了,從頭到腳打量了淩文袤一番,輕言挑釁:“淩五郎做夢,想取殿下的真心,得先過我花二娘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