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淩文袤這一聲飽含強烈不滿的冷戾低吼,駱苕驚得全身寒粒突顯,目光彙聚在他右肩新換的紗布上。
他的這一聲低吼,充斥着厭煩,充斥着幽怨,她能聽得出是沖着淩承佐。
替淩承佐擋下一箭的傷口,今早入宅後駱苕打開見過,傷口不算深不算淺,愈合得之剩下一道拇指蓋那般大的口子,因為又中了雌黃之毒,所以較尋常愈合得慢一些。
雌黃之毒,意在麻痹人的神志,令人虛脫乏力無反抗之力,最後束手就擒,她從前的精衛行刺了他們兄弟二人,駱苕沒敢問他們是如何逃脫的,生死攸關之際,無外乎兄友弟恭,齊心協力剿滅匪徒。
似乎兄友弟恭之後,又會堕入老套的兄弟相争,這世間最一成不變的便是變,誰能抵抗本能的催使,忽視萬人之上的皇權存在?
淩文袤曾說過,那會是許久之後的事,但也避不開那是存在的事實。
悠遠熟悉的香氣在駱苕的鼻腔萦繞,思緒翻飛,隻覺後背一涼,貼着軟褥的身軀騰空,被淩文袤攬腰撈起來,一手圈禁腰身,一手扶在蝴蝶骨,坐靠進他的懷中。
駱苕用雙臂抱緊他炙熱的身軀,任由黏潮醇烈的男子熱氣裹挾全身,臉頰貼在肩胛,耳邊是他紊亂不算急躁的鼻息。
“真讓人掃興。”淩文袤掀起厚被将人裹住掖好,笑問,“夫人可願随我一同接見世子?”語氣一掃方才的冷戾。
駱苕吐氣搖頭,睫毛掃在他的頸側肌理。
“那我再陪陪夫人。”淩文袤推開貼合的人,捧起她興緻缺缺的臉,吻在她的眉心,抽手理着烏發,“在想什麼呢?”
駱苕重新抱了回去,腦袋含進他胸膛,賭氣抱怨:“玑蘅香我已多年不曾用過,往後不想再聞到它。”
從前在宮中,玑蘅香是為她一人淬煉的一味奇香,取材考究,道道工序繁瑣沉冗,宮廷制香師也已壽終就寝,不知淩文袤從宮中哪個角落翻找出來棄用的玑蘅香。
他對她的過去想必也翻了個底朝天。
淩文袤問得意有所指:“玑蘅香,可是隻有你一人能用?”
“嗯。”駱苕眨了一下眼,給予确定。
淩文袤挑眉:“可如今,淩承佐卻在用着你用過的香。”
此言一出,駱苕全身有些僵硬,又聽見他說得有些切齒,“你不知人家對你是否用情至深,人家卻一直惦記着你呢,費盡心思淬煉出當年隻有你能用的玑蘅香,淡是淡了些,不過在我的鼻子底下沒藏好。”
前幾日彙合歸京,淩文袤聞到淩承佐嶄新的衣袍上留有玑蘅香,氣味極淺,尋常人倒也察覺不出來。
兄弟二人剿滅匪徒之後,一直都在趕路,淩文袤又負了傷,關于駱苕這層窗绫紙,二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不去挑開,畢竟前事已經沒必要去翻扯。
駱苕迫開身,思緒快速流轉,仰臉看人,打起趣:“那你的鼻子可比獵犬還要靈,所以今晚,你打算光明正大地氣他?”
二人正在熏玑蘅香,濃郁香氣經久難消,淩文袤又早知淩承佐會來,故意攜帶玑蘅香去接見淩承佐,在駱苕眼裡,淩文袤如此舉動的目的昭然若揭。
“氣他?”淩文袤輕嗤,“倒不至于,你夫君可沒這個心思,意在提醒他,不該惦記不屬于他的東西。”
駱苕頻點螓首順着附和,緩緩打開厚被伸出手臂,握上他的手掌覆在胸口,一雙翦水秋瞳盛滿誠意:“從前淩承佐沒入過我的眼,往後也不會入我的眼。”
探臉吻上唇面,抖動秾麗的睫毛,說,“我是你的。”她親自選了他。
這算安撫嗎?
應該算的,不論淩文袤如何作想,在他面前一口否定了淩承佐,比什麼情話都該有效。
淩文袤用切實的行動證明确實很奏效。
駱苕隻覺自己後顱被扶住,額門頂着他的額頭,有火辣的視線俯沖而下,占領光裸的每一寸肌膚,随後掠奪性的長吻碾壓雙唇,貝齒相交,呼吸沒了規律後他又轉戰陣地,厚被被推開,可憐附着的紅衣被褪完丢去一旁。
軀體轟然倒陷進軟褥。
腿面仿若被蛇信子徐徐舔舐着,又感覺到了指腹的粗糙,力道控制得剛剛好,蜿蜒遊移向上。
身體融彙的恰到好處。
淩文袤望着身下言不由衷的人,搏動的咽喉沖出想吞了她的念頭。
她輕巧地說出——我是你的。
大約指的是這具身軀。
她就是一個登堂入室的竊賊。
篆好的玑蘅香燃盡,淩文袤側頭看着最後一縷輕煙消散在雲雨裡。
駱苕緩神過來,擡起雙腿打量着,鎖起眉心沉沉看了幾眼,歎出長氣,聲音有絲啞:“淩文袤,我的腿都要蛻皮了。”不知何時力道怎麼就沒了輕重,紅痕深一塊淺一道的。
這副軀殼,真是造孽,駱苕真實地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