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雖為五品文散官,袁冬月卻甚是勤政,三天兩頭朝宮裡跑,佐禦史大夫以公文要務。
大小事宜她前輩子都經曆過,對于些許地方問題亦或政策,所提之措舉常乃一針見血,引得大夫贊不絕口。
“聞蝶──,江青道薛家的美人拳可買來了?”
終于回府,尚未入庭院,袁冬月便朝裡間喚道。垂首過久,倒覺肩頸酸疼,她隻扭扭身子,期待着聞蝶拿過那美人拳,好生替她錘上一錘。
過了半會竟不聽回音,她遂走進屋内朝四處張望番,确實不見聞蝶人影。
這丫頭跑哪去了?
袁冬月走出庭院,沿着抄手遊廊,忽聞夫人梁氏之宅院傳出聞蝶痛聲叫喚之聲響,她心中一緊,拔步趕去。
“住手!”
袁冬月止住腳步,連忙喝停,那長約三尺的木闆才未得落下。
眼前聞蝶跪坐地面,垂頭,雙手顫抖撐地,嘴角垂下絲拉血條,粘落地面,又見得後背衣裳褶皺,沾盡灰污。
“你們這是做什麼?!”
她顧不得禮數,隻沖上前去,同是蹲下護住聞蝶,擡眸狠狠盯向袁俞月。
“小月!你竟還護着她?你難道不知就是她在背後搞鬼,害得慕容公子悔婚麼?”袁俞月咄咄逼人道。
“真是以下犯上的賤骨頭,還欲勾引主子的郎君!看我不替小月狠狠教訓你一番!”
說罷,她即刻又命仆從實施杖罰。
“你敢!──”
袁冬月扭眼盯向那仆從,揮于空中的木棍才頓住:“無憑無據便濫用家法,阿姐,這不合适吧?”
她當然知道,打狗還需看主人,此番舉措無非是針對她罷了。
“誰說我無憑無據!水慧那日親眼見得她鬼鬼祟祟在母親房門外──”
不待她說完,忽聞得府門處似有浩浩蕩蕩之人群壓來,衆人皆凝語聽去,不出片刻,梁氏庭院内便沖進十餘佩甲帶刀的官兵。
衆人大驚。
屋外快步跨進一名官人,頭頂烏紗帽,身着暗藍圓領鶴紋長襟。
“袁夫人、二位小姐,失禮了。請随在下前往衙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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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府肅穆,正中高懸牌匾,镂金“正大光明”四字,其牆繪日照高升圖,台案高出地面二階,周遭均為黑檀木構造,肅靜至極。
待衆人踏入衙府,隻見得地面擺一擔架,其上躺一具覆了白布的屍體,猛令她們膽顫。
“該死者便是慕容崈,你們可耳熟!”
知州厲聲道。
袁冬月聞言瞳孔巨震,愣愣瞥眼地上那屍體。
難不成真給他吓死了?前世他不是活的好好的麼,怎會死得如此突然?
袁俞月隻别過頭不敢注視,梁氏面色陰沉,扭眼瞧着知州。
“認識。敢問知州大人,這與我們有何幹系?”
梁氏尖言道,且不說她梁氏一族權勢甚大,就是無緣無故将她們押來,她也沒得好氣。
“今日巳時,慕容崈于禦道忽然暴斃而亡。本官接到吏部尚書慕容仕報案,聲稱乃袁丞相一族,因不滿慕容崈當場悔婚,心生怨恨,遂置其死地。”
聞言,袁冬月冷笑一聲。
──你自己聽聽這在理麼?
“空口無憑,你們憑什麼随意抓人!”袁俞月憤憤道,扭眸白了一眼她周遭一官兵,許是方才将她弄痛了。
“袁夫人,袁小姐均乃貴重之人,若本官沒有證據,也不敢随意出手。”
“經藥師檢查,慕容崈乃中毒身亡,此毒一經投出,前日并不能察,然第二日必要暴斃而亡,據時間推算,中毒之日正是慕容崈于袁府提親之日。”
梁氏冷笑一聲:“僅憑此?”
“大人未免太興師動衆了。”
“袁夫人莫惱。”
“還有一物。”
知州緩緩道,遂擡手呈起桌案上一方絲絹,其中所包乃一小堆淡黃粉末:“此乃從慕容崈身上搜集所來的香料,此等香料尤是名貴,工藝繁雜,又為袁府特供香料,獨貴府一家所有。”
“此香與慕容崈所中之毒恰乃相克之性,二者同時作用,方可緻人于死地。”
知州輕敲案闆,隻聽得一聲悶響。
“對此,諸位又該作何解釋?”
袁冬月緊皺眉,瞧去方巾上之香料。
怎會?
此香卻為袁府獨有,然既非自己下毒,袁府衆人更無理由下手,為何慕容崈會忽然暴斃?
“是她!”
袁俞月一聲驚叫猛将她從沉思中扯回。
“若定要說袁府有嫌疑,那最有可能下毒的,隻能是小妹!我與母親蓋不知情,請知州大人将我們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