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巷子她來過兩次,右側有兩座宅邸,鄰着左邊有一個條狹長甬道,青苔瓦磚,巷子少有人走過很是寂靜,未至午時,泛金的顔色鋪蓋而至,她福至心靈擡眼去看飛檐翹角,層層鬥拱。
心中漸漸擰起一股不安,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她的袖子竟然裂了一道口子。
靈之一臉的茫然,心裡念頭急轉,頃刻間額頭布滿一片虛汗,那不遠的地方,近在咫尺的門她一步也跨不進去。
她慌張又震驚的站在原地。
信紙不見了……
不對!乞丐!
方才撞她的那個乞丐有問題!
靈之淺淺呼出一口氣,來不及思考過多細節,退走幾步,飛快的轉身。
名單一事,是宮中指派。
絕不能在她這漏了風聲!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後半程幾乎是跑了起來,她低着頭前行,慌亂中隻餘下她急促的呼吸聲,在推開王府那扇後門之後,她甚至沒有做出别的動作,一柄長劍就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戰場上見過血的冷兵器,森涼是浸入骨子裡的。
靈之腳步一頓,身子劇烈發顫,牙關輕啟,上下一碰說不出一句整話。
随後,她被帶到了一個廢院裡面,不同于王府的繡闼雕甍,這裡窗紙破損,飄枝挂落,井枯結網,讓人難以想象。
今日怕是不見得能活着走出這裡,腦海裡忽閃而過的念頭讓她面白如紙。
“姑姑今日出府去了哪?”頭頂的聲音響起,是定遠王身邊那個形影不離的侍衛。
靈之擡頭,睫毛輕輕打顫,沒看清說話的人,反而看到了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背逆着光,瞧不出他的神情,依稀能看清他崖岸清隽的容顔,便是沒有隻言片語卻也知道那定然極冷,說話的攬玉此刻也就站在他身側。
她打了個寒顫瞳孔猛縮,此刻定遠王不應遠在城外嗎?
為何他還會出現在這!
靈之心裡面早就一片慌亂,想不通事情怎會這樣,她硬着頭皮回話:“去了……東琉街。”
“做什麼?”
“為殿下買善草糕。”
“東西呢?”
“沒……沒買着……”
梁堰和像是聽到什麼極為有趣的話,意味深長的薄唇輕翹,
“本王從東琉街打馬歸來,那草餅鋪子出了不少新口味,善草糕積在那,你卻買不着?”
靈之冷汗涔涔,小臉煞白,“許是奴婢記錯了,去的時候人有些多這才沒買着。”
見她這模樣,梁堰和輕哂一聲,沒了興緻,“嘴裡沒一句實話的東西,拖下去吧。”
……
未央居裡面,窈绮将小别院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陳輕央。
靈之被帶走後就沒了消息,不知是死是活。
陳輕央撥了撥茶蓋,水滴濺落在桌面上,她說話的聲音連同手上的動作一般都是輕的,帶着溫和笑意的目光卻是停在了落玉身上,“這裡是定遠王府,若是行差踏錯犯了祝自己忌諱,便是我身為公主也護不下,你且記着?”
“回公主的話,奴婢謹記。”
落玉煞白一張臉,神經繃成一條線,心裡面俨然是怕了。
明明那定遠王先前來的時候問起靈之怎不在還溫和談笑,怎的下一刻就能要了一條人命去。
一件小事就把人吓成這樣,陳輕央沒在說話,真的懂還是裝着懂,都不重要。
先前發落過一個,這次又舍了靈之,她應當想着是如何同宮内交代了。
沒多久梁堰和過來,天氣溽熱,他卻闆正規矩的穿着一身縷金雙飛燕雲錦衫,軒然霞舉,在他身後跟着攬玉,還有幾個陌生面孔的黑衫侍衛,那些人沒進院子,走到門口就站住了。
陳輕央走出屋子,輕輕瞥去一眼,手指輕撚,他這是要秋後算賬?
下人皆被遣出,院子瞬間清空,梁堰和深邃的雙眸從她身上掃過,緊接着那道欣長魄人的身影罩過來,未曾言語而是拉着她的手腕,帶着人往屋子裡走。
“王爺這是要做什麼?”
陳輕央還沒做出反應,跌跌撞撞的被拉着朝裡走,她雖會武功,卻不曾在人前展示,被人一拉就隻能順着往前走,手腕的皮膚嬌氣的很,用了些力就會留下痕迹,雖說不是很疼,但是這般拖拽她壓根走不好路。
房門“砰”地一聲被關上,手腕上的桎梏松開,她整個人也跌坐在椅子上。
臀骨砸的有些疼,她心裡有些亂糟糟的。
似沒想到他竟氣的這般狠。
她用另一隻手給他倒了一杯桌上的冷水,深吸了一口氣,笑容勉強:“還請王爺聽我解釋。”
梁堰和凝她一眼,面上的神色終有了些變化,卻是在嘴角扯出一絲微笑,彎腰低聲嘲諷地問:“你今日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你到底要做什麼?”
陳輕央有些不太自在的轉開目光,輕聲道:“我絕非有害人之心,若不故意演這出戲我難以取信宮中,到時恐怕就不止是派一個靈之來了,橫豎這偌大的王府皆在您的掌控之下,也當是為您清掃府上暗樁了。您說何樂而不為呢?”
“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若我沒能趕回來呢?”
梁堰和很是好奇,若今日耽擱了,她這出戲要如何收場。
四目相接,屋子死寂一瞬。
陳輕央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握,後知後覺的酸麻感讓她整條手臂都有些不适,她依舊是面色如常,迎着男人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心下有些仿徨的說:“趕的回來的,為取信宮中綁走楚姑娘是我提議,在暗中将她提前救出送還給王爺,耽擱不了的。”
她算準了所有時間,楚玉婉不會有事,他自然也能察覺不對,提早趕回來。
梁堰和是天啟以北令人聞風喪膽的十殿閻羅,有他在能掌千軍,鎮北境,就算他是隻身入京,在沒有絕對把握之下,靖帝都不敢貿然動他,風尖浪口之上,也比她在懸崖料峭旁來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