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外烈馬齊鳴,人群沸騰,而此處卻如隔絕熱鬧般萬籁俱寂,對峙的氣氛緊繃且緊張。
梁堰和握着缰繩,于馬背之上笑意慢條斯理,聲音悠然開口:“于公于私本王一外地藩王,私下接見禦前之人并不太好,薛大人既不讓路可是有事?”
薛奉聲置若罔聞,緩緩道:“薛奉聲求見六公主,隻是有一事想當面謝謝殿下。”
空氣凝滞一瞬,此話一出氣氛陡然降至一片古怪的僵持之中。
梁堰和審視着他,氣定神閑的笑了一下:“本王代為轉達也是一樣的。”
“那便再好不過了,内子曾與殿下有過幾面緣分,雁雲寺時也辛苦殿下将内子送回,”薛奉聲頓了頓,提聲道:“且殿下當時一席話,着實對本使受益良多,不然也不能這麼快勘破城外兵器倒洩一案。”
梁堰和的聲音徐緩響起:“是嗎?”
“當初袁家守靈那幾日,六公主當是與王爺同行。公主殿下的确是觀察的細緻入微,那随行棺木都一一記在了心裡。也正是這一提點,讓本使發現了不對的地方。按理是該謝過殿下,如今王爺代勞,簡直再好不過了。”
薛奉聲眉梢略微一挑,将話點到即止。
立刻便讓開了路。
梁堰和不語,眼神饒有興緻,沒人比他更清楚那日袁家發生了什麼。
他們并未見過那随葬棺木,陳輕央能說出,自然是有了十足把握,那她為何要找人去探查此事呢?
除非說,她想做的正是與此事有關。
隻不過話說回來事情與否,那都是陳輕央的事,她既不說那便與他無關,他自不以為意,沒了計較的閑情逸緻,他在薛奉聲清讓的道路下縱馬離去。
等出了馬場,卻還是不見陳輕央蹤影,一問之下才知道,她似乎是先走了。
走了?
梁堰和牽起嘴角,玩味的笑了一下。
他大步向外走,很快就出了别苑,門外侯着的攬玉待看清是自家主子出來,立刻将馬車給牽來。
攬玉則看向他身後,“主子,公主殿下呢?”
梁堰和沒理會他的神情,跨步上車,沉聲道:“走了。”
攬玉一怔,沒來得及多想連忙跑去駕車。
梁堰和坐在馬車内斜倚在車壁上,支着額頭,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問道:“昨夜殿下可有離開過禅虛寺?”
攬玉心内有些疑惑,回道:“昨日随同的是扶嶼,未曾回禀過有何異樣的。”
梁堰和道:“回去之後,讓他見我。”
“是。”
……
一抹餘晖擠進牖邊,落下了一道斑駁的光影,梁堰和坐在桌前,節雨過去後上京的暑氣格外重,臨近夜幕熱意更是節節攀升,空氣中流動的風都帶着窒人的熱氣。
梁堰和拿着團扇把玩了一會,做工精細,帶着幽幽墨香,他這也才注意到絹上的圖案是畫的,而非繡的,世家女近來盛行的風氣,精美别緻但卻不帶什麼風。
是下午去馬場時,陳輕央帶着的那一把,不知怎的放他身上了,一會遣人給她送過去好了。
将東西放在置物架上後,梁堰和收了氣定神閑的心,面容冷凝道:“進來。”
外間有人疾步進來,正是扶嶼,與攬玉不同,他鮮少随同梁堰和在衆人中露面,卻與攬玉一樣是梁堰和的近身親衛。
“見過主子。”
“昨夜禅虛寺可有異常?”
扶嶼的任務便是帶人暗中監視未央院那位,昨夜的暗衛是他親自安排的輪值,且今早也是他僞作車夫親自護送,親眼見過是殿下無疑。
“殿下自藏經閣出來後便回去休息了,兩名暗衛守夜,屬下巡查過幾次,并無異樣。”
梁堰和漠然道:“殿下身邊的那個宮女呢?”
扶嶼連忙道:“自廂房熄燈後便離開了。”
“查一下昨夜禅虛寺附近可有異樣,若是深夜離寺總有縱馬留下的痕迹,不可有一絲疏漏。”他非是信不過手下之人,隻不過有一些事疑點重重,讓人不得不查……
扶嶼心中一震,也驚覺茲事體大:“是,主子!”
……
陳輕央是在馬場上被陳芳茹帶出來的,上了同一輛馬車後直奔西街,天色漸漸變暗。
以丞相家的名義包下了一層酒樓,樓下有夜市燈會,上來詢問客座的人絡繹不絕,皆被一一擋了回去,偌大一圈圓桌便隻有她二人坐。
一桌子菜沒一樣是她吃得下的,陳輕央默了默,朝着樂不思蜀的陳芳茹道:“你尋我何處不能說?何必這麼大張旗鼓?”
陳芳茹整個人趴在月台上,笑出了兩個酒窩,“本公主不喜與民同樂,這樣清淨,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