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堰和輕笑,眸光淡漠疏冷:“人是陛下親自選的,上書谏言是左相的人,監察是皇城司,審訊有三司法。從皇城司送出來的人,死在了審訊第一關,當罪的也該是三部與一司。”
陳輕央喉嚨黏住似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她本想着隻要先将人移出皇城司,總是有辦法能夠解決,最簡單的就是讓人直接沒了,或是變成袁乃興那樣的瘋子也不是不行。
她有的是辦法讓那些人查不到她,雖然這樣做的風險很大。
但這已是下策中的,上上簽了!
梁堰和的布局顯然要比她複雜許多,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滴水不漏,幾乎是将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
但是在缜密的計劃,總會遺落下蛛絲馬迹,袁兆安一死對她有益,但是靖帝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北地兵馬是鎮山之石,也是懸頭利刃。
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懂。
在她看來梁堰和不必為了她冒這樣大的風險,他們的婚事隻不過一年為期,等她做完想要做的事,離開這裡,她們便會和離。
梁堰和會回到北地,而她興許會和荀芳她們遊曆天下江河,又或許會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夜晚。
既然隻是說好了合作,便沒必要搭進超乎利益的代價。
但是陳輕央的内心還是止不住的動搖,或許是梁堰和的做法讓她壓抑最深的欲望,倏然勘破一道裂縫,那些年難以窺光的想法亦如藤蔓瘋狂滋生。
她們中間有着昔年無法逾越的情分在,她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救了他,或許當年的朝夕相伴,他對她會是有喜歡的。
幾乎是艱難晦澀的開口,想要尋一個答案,“若是沒有合作,不算利益,王爺還會這般做嗎?”
梁堰和輕扣船沿,聲音波瀾不驚,“既然不算合作,不談利益,本王憑什麼這般做?”
話落,陳輕央繃緊的背脊稍稍傾頹,露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笑容。
那些藤蔓結絲,同落潮泯滅。
她的聲音又輕又緩,近乎是與這夜月濃做一團,“是啊,沒了合作,沒了利益,自然是沒有牽扯的。這件事,是我該與王爺鄭重道謝。一年為期,期滿和離前,在此之前我會還王爺一局。”
在觸及那抹笑容時,梁堰和身形不着痕迹的輕晃,心口悶堵翻山倒海,他甚至不明白這種郁氣從何而來。
尤其是落在耳朵裡的那兩個字,極其刺耳。
他從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然而此刻他卻覺得有什麼脫離掌控的東西在悄然而生。
強壓下這抹感覺,他的面色仍舊是平淡的說道:“一年之期,殿下恪守本分,我仍舊會為殿下掃清前路。”
“本該如此。”
見她應的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梁堰和深吸一口氣,隐隐又有些不滿。
罷了,這不就是他要的結果嗎!
随着小船悠悠蕩蕩回走,穿過月影,劃破倒景,湖面像破了的鏡面,很快停靠在岸邊。
不明所以的窈琦還捧着匆匆去取來的錦盒,站在岸邊翹首以盼。
這是殿下從宮内回來之時交代她去取來的,雖然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是看樣子像是一份禮物。
殿下是要給王爺送禮嗎?
等那二人一上岸,她連忙獻寶似的将錦盒獻上,笑的讨喜:
“殿下,東西取來了。”
陳輕央都快将這事給忘了,也是的提什麼袁兆安,一說這事她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明日章太醫過府,她本是想與梁堰和商議,在送個禮物哄他演戲,但這會從船上回來,她突然覺得小腹酸的難受,這種感覺她很熟悉。
恐怕,明日也不需要章太醫過府了。
這戲也沒什麼好演的了。
這禮物……便愛要不要吧。
她沒說話,窈琦見主子沒答應也沒拒絕,捧着個盒子走到梁堰和面前,行禮,“王爺,這是殿下……”她看了看主子的神色,見面色無異,才道:“送您的禮物。”
梁堰和接過盒子,先是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陳輕央,又低頭看了看這精緻的錦盒。
這算什麼,和離前的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