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輕央從榮華殿出來後,奉守的宮女忙領着一名太醫上前,行禮道:“奴婢見過六公主,這位是後宮的章太醫,随您一道回去。”
那太醫已是上了點年紀,看起來脾氣不太好,蓄須垂臉,彎着身朝着陳輕央行禮道:“見過六公主,太妃娘娘叮囑下官,務必将您調理好了。”
陳輕央認得此人,别看長得格外粗狂兇煞,卻是個難得的婦科聖手,但是因為其外貌脾性都格外的大,聽說還曾與後宮娘娘起過沖突,因此在内宮中又極不受待見,常坐冷闆凳。
這般人才該是備給宮内貴人的,榮太妃能下這個命令想來是得了陛下旨意。
是啊,隻要她懷上了孩子,帝王心頭的石子落地,這人不立馬就能重新回到太醫院嗎。
陳輕央笑道:“謝太妃娘娘厚愛,隻是章太醫卻不必跟着我回府,平日裡便住在自己府上,定時的過來請脈,開方。畢竟這脈象不是日日在變,就算是用藥也需要調整,如此幾日也剛好能看出變化。”
章太醫也知是這麼個道理,此刻頗覺得這個六公主叫他看得順眼許多,雖然太妃的交代不是如此,奈何他也是個有脾氣的,既然二人都能議決的事情,那就是闆上釘釘的事,幾乎沒帶商量的就大手一揮,同意了,“下官聽六公主的。”
陳輕央則看向一旁的宮女解釋道:“章太醫平日會被诰命夫人所請,若是住在定遠王府豈不是被我一家獨占了,這上京城若是因請不到章太醫生了什麼事,便不好了。你若是擔心事情辦不妥,便去問你帶教嬷嬷可是這個理。”
小宮女到底沒什麼經驗,被這麼說的吓人,心裡面雖然還記着叮囑,但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反駁的話。
陳輕央行至東華門,便見一個熟悉且高大欣長的身影站在那。
想來白徽靈還有何昭已經被送出去了。
陳輕央快步上前,淺淺露出一個笑容道:“可是久等了,走吧。”
梁堰和低頭瞧了她一眼,溫聲道:“怎麼這麼久?可是出了什麼事?”
陳輕央的腳步與他并行,露出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都已經解決了,等今夜回去再同你說。”
想起二人的約定,這番話顯然算是陳輕央對他的坦誠,那雙深邃的黑眸下,壓抑着暗流在不經意間湧動。
心中某根弦,也在悄然間不經意的繃緊,這種感覺甚至超乎了最初的掌控,令他感到難以拿捏。
……
夜景湛虛明,仰目成片景緻,靜谧斐然。
梁堰和正打算去未央院尋陳輕央,在垂花門的地方遇見管家攔路,
“王爺怎在這,奴才方還去尋您,殿下邀您去鏡湖賞月。”
梁堰和應了一聲,表示知曉,從垂花門在走上一個回廊就是鏡湖,碧波蕩漾,複刻月夜。
陳輕央耳力極好,在很遠的地方就聽清了腳步聲,她不曾先開口說話,便等着對方走近,在向她一步步靠近。
梁堰和看着湖面,笑道:“鏡湖需要遊船,站在岸邊是看不出來的。”
陳輕央回過身,看着他眸光動了動,“可是遊船一動,也就驚擾了湖面,這景緻也就花了。”
梁堰和靜靜看了她許久,淡淡道:“那便在湖面上多等上一陣,待到風平浪靜。”
攬玉不愧是多年貼身跟随,早早就将小遊船備好,候着二人上船,好在湖面平坦無阻,隻需輕輕撥動就能順着方向像湖心飄去。
陳輕央還在神思恍惚間,便聽到他問:“為何去見袁兆安。”
陳輕央微愣,她原以為此事過去了,沒想到又被他重新提起,思緒緩緩歸攏,“袁兆安知我母親舊事,我便想多打聽一些。”
這番話她說的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梁堰和的雙手搭在膝蓋上,神色微緩,果真是這個原因?
袁兆安調任之前的确生于上京,然而這麼多年下來,皇帝未曾佐證,宮内無名,宮闱内外隻認這麼一位公主,卻是絲毫不提其母。
便像是從無此人!
所以如此秘聞袁兆安如何會知。
但是她肯與他說這些,已經是夠了,他這般安慰自己想着。
“那殿下想要的,可都知道了?”
“知道了,”陳輕央顯見的有些局促,低下頭去木聲道,“此事我會解決,不會危及定遠王府。”
但凡袁兆安進入三司法時透露半句,恐怕也不需要什麼孩子了,靖帝立刻就能将這天大的罪名,依葫蘆畫瓢的潑給定遠王府。
梁堰和事先猜到過事情發生,并做足了準備,雖然她這一次莽撞行事,但是錯不在她。
畢竟是情有可原,況且為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在去争論并沒有任何意義,他聲線平靜的闡述道:“若是此人無用,那他便不會活下第一場審訊。”
陳輕央怔怔看了他片刻,慢慢深吸一口氣,幾乎是艱難的從唇齒間擠出這些字,“實權藩王勾結京官,王爺是生怕北地兵馬給陛下的壓力還不夠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