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你過得好嗎?”
阮清禾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法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敷衍地嗯了一聲。
她窘迫不堪的那幾年,獨自一人扛過了所有苦難。那時,全世界都背棄了她,她在建盞的燒制裡找回了人生的意義。
她久久都沒等到傅嶼白的下一句,可他身上獨屬的木質香味還在。她聞着聞着就困倦了,半睡半醒間,那句呢喃的對不起好似是夢裡的霧氣,天亮了就散了。
*
第二天一大早,主辦方派人來接到凡爾賽宮,皇家之地。
半橢圓形的屋頂,極緻富麗堂皇,鍍金式的建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無一不佐證着上世紀最瑰麗的文明。
“這拍賣會排場這麼足嗎?”阮清禾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可還是被驚住了。”
“是由穆裡耶茲家族承辦的。“傅嶼白今日穿了件黑色燕尾服,完整的修邊,藏青色的領帶系着,體貼地為她解釋着。
穆裡耶茲是法國有名的豪門貴族,企業集團遍布全球。
一路侍從引路,淨手漱口,整理着裝,細節到位。
“傅先生,這邊請。”一位身穿正裝的侍從用着不流暢的中文翻譯着,态度恭敬有禮。
西式宮殿,一路走到底,接引者一一為傅嶼白介紹着各宮殿的由來,雕塑的名稱。
阮清禾偏過頭去看,遠處噴泉下飛過的白鴿,隻見殘影,如蟬翼的睫毛抖了抖,身上莫名有些寒。
宮殿偏殿上一位金黃色頭發的老者站着,與傅嶼白熱情地貼了貼左臉。
“好久不見,傅先生。”伯納德行了個紳士禮,藍色瞳孔移向了身後的阮清禾,目光閃過一絲詫異。
“這是我夫人,阮清禾。”傅嶼白介紹道。
“夫人很美,古典美。”伯納德反映過來,笑了幾聲。
阮清禾注意到這一縷注視的目光并不友善,她隻微微笑,不主動問候。
離拍賣會還有一個小時開始,這次的展出物品約數百件,阮清禾也看到了一些熟悉面孔。
壁畫陳列走廊裡,頭頂大暖光。西方的文化浪漫熱情奔放,帶着侵略與攻擊性的美,視覺與藝術的沖擊。
“建盞給夫人留着了,傅先生您理想價是多少呢?”
聽到翻譯說出了建盞兩個字,阮清禾飄走的思緒收攏回來。
“我太太全權負責此事,問她就好。”
最近市場行情不好,聽說亞裡士多德拍賣好多都流拍了。
傅家資産雄厚,在法國的酒莊就有好幾座。中國人願意為了他們所謂的情懷信仰買單,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先前傲慢地用法語和傅嶼白交談。是因為他觀察到這位傅夫人似乎不會法語。
可當傅嶼白用英語說出inheritor這個詞時,伯納德驚住了。
伯納德的目光掃過來時,阮清禾笑容得體大方,很好地掩飾掉了眼底的一抹嘲諷,用法語回答到“隻懂一點皮毛而已。”
恰巧工作人員來請嘉賓入場,傅嶼白體貼地讓她挽着自己胳膊,自己微微彎腰來遷就了她。
人離遠了不見人影了,阮清禾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背,哼了一聲,嘴角微微垂下。
“現在滿意了?”傅嶼白帶笑意的眼波掃過她,替她理了理旗袍上的碎發。
大家都是生意場上的人,利益錯綜複雜,這種暗地裡的較量,他隻能觀身旁風。
“心裡這口氣舒暢了。”尤其是看到他魚尾紋炸開花的時候。
“你不怕他給你穿小鞋?”他事後肯定會回味過來,是傅嶼白在交談中間故意切換的英語給了伯納德她聽不懂法語的錯覺。
“傅家不怕他。”傅嶼白隻淡淡扔下了這一句話,算是寬慰她。
恰好,殿門開了,她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和傅嶼白入了第一排,工作人員體貼地送來了香包和玫瑰咖啡。
第一排大多非富即貴,一位大背頭帶着花白頭發的老者被攙扶着進來時,連傅嶼白都主動起身握手寒喧,她連忙乖乖行禮問好。
傅嶼白悄悄和她嚼舌根,“這位是股票屆的常青樹,愛好收集古玩。”
阮清禾若有所思地望了過去。
“這位你可别動心思,我還惹不起他。”傅嶼白不輕不重地加了一句。
阮清禾轉回了身子,橫了他一眼。他洞悉人心的能力又上了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