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時起她才知道,有些親戚,那是恨你有笑你無,甚至可以為了看你倒黴,對你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那次宋盈君沒推門進去質問他們,默默離開了,當天就讓人事部開除了他們。
那年的年夜飯也沒喊他們,但是聽她小姨伍得娣說,那兩人天天咒她。
“咒你沒兒子送終呢。”伍得娣學得活靈活現的,“哎呀你曉得那兩人,就是愛說瞎話,順便顯擺顯擺他們有倆兒子!也不知道他們跟我面前顯啥,我也有倆兒子呀!就是不敢舞到你面前來,你就别管了。”
後來宋盈君病了住院,這兩夫婦還打着“探望”的旗号,到她病房裡故意笑話她,說她這麼對親戚,這是現眼報。
當時剛好遇着衛疆,衛疆就把他們給罵了,他們還想跟衛疆對罵,被衛疆的保镖給強行轟了出去。
之後再他們的消息,就是他們的兩個兒子跟人投資什麼失敗了,房子抵押,錢還不上,房子被銀行回收了。
衛疆還故意給她遞消息,他覺得很解恨,宋盈君當時已經很麻木了。
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沒有力氣再關注别人的事,光是她弟弟宋家耀在集團裡搞出來的爛攤子都夠她收拾的。
宋盈君時不時總會想到上輩子那些不好的回憶,也不怪她,上輩子的遺憾太多了,一旦遇上熟人,那些塵封的記憶就被激活解鎖了出來。
她邊想着事情,不知不覺就回到了村尾。
她離自家院子還有點距離呢,老遠就看到門口停了輛女式的24寸自行車。
宋子君和衛家娣在院子門口探頭探腦往外張望,看到不遠處的宋盈君,兩人都朝她飛快地跑了過來。
宋盈君提醒她們:“别跑,慢慢走,别跌倒了。”
最近村尾的大橋也不知道進展到哪階段了,反正運沙子的車特别多,路上全是碎沙子,不留神容易滑腳。
最近她一般都在午飯之後,和蘇美蘭跟三個女工一起拿掃把把院子附近的路段都掃一遍,就客人來她這裡吃飯的時候滑倒,或者風一大把沙子刮進來,體驗不好。
小孩子畢竟跑得快,也沒多遠,兩女孩沒一會兒就跑到了宋盈君跟前,吱吱喳喳地給她彙報家的“情況”。
衛家娣最先說:“盈君嫂,你小姨來了,她名字跟我的好像!”
宋子君在後頭補充:“得娣姨,她好像不太高興,我們給她泡好茶,她喝一口就‘唉’一聲,喝一口又‘唉’一聲!”
小姨?
宋盈君剛剛才想到她呢,她為什麼會現在來找自己?
上輩子宋盈君沒離開江城之前,跟小姨的來往是很少的,但這輩子畢竟很多事情都不同了,小姨在不是過年過節的時間專門找上她,肯定不是普通的事情。
她跟這個小姨算不上親,也親不起來。
上輩子也給小姨和她家兩個兒子都安排工作,沒重大問題,但就是愛當她面說一套話,背着她說另一套話。
但她又沒到做事兩面三刀損害利益的地步,就是牆頭草,見誰賣誰好。
她不喜歡這種性格的人。
宋盈君進屋就先伍得娣打招呼,年輕的伍得娣長得還是溫婉漂亮的,剪着及下巴的一刀切短發,人雖然清瘦,但還不至于像老年被生活磋磨得形銷骨立的樣子。
宋盈君跟兩個女孩去廚房把蘇美蘭做好的菜端上來,邊擺碗筷邊招呼拘謹地重新起來的小姨坐下。
伍得娣趕緊幫忙擺菜碟子和碗,邊遞碗邊說:“你這鄰居還替你做午飯啊?還有你請的那三個女工,端着飯菜進她們房裡吃去了,你這兒包飯?”
話裡話外,怕三個女工貪小便宜。
宋盈君知道她肯定會問,索性一次說完:“鄰居也是我員工,她叫蘇美蘭,是攢夠錢才買下我隔壁那屋,她替我打理鎮上那間小炒店,所有員工的三餐我都包的,三個女工我這兒包住,住在鄰居最初來這兒住的那間房,有時我沒空,美蘭就替我做飯。”
伍得娣憨憨地笑了笑說:“那你這兒還挺好的,這生意真是做得紅紅火火!那個蘇美蘭她男人也是這村的啊?你怎麼說是她買的屋?”
宋盈君看了伍得娣一眼,說:“她男人打她,早離婚了,她帶着一個女兒出來打工,現在買的屋是連地一起的,帶着女兒一起住。”
伍得娣聽得有點失神,喃喃地說:“哦,那她挺厲害的。”
宋盈君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說:“先吃飯吧,小姨。”
宋盈君會這麼說,是想起小姨上輩子也有被家暴的經曆,但不是她老公家暴她,是她公公。
她倆兒子頑皮,公公婆婆都疼得緊,有次推倒人家鄰居小孩,她就罵兒子,結果公公說她罵他孫子,當着所有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
當時她跟所有親戚哭,大家勸她跟她老公帶孩子搬出來單住,現在雖然在鎮上住着公公蓋的三層樓房,但是樓房面積很窄,一層隻有兩間房,房裡也僅僅放下一米五的床和衣櫃,剩下就沒幾步活動空間了,進門就是房。
公公婆婆一層,小叔子一家一層,她們家一層,擠上擠下,天天吵架。
然而她哭完,還是沒做任何改變,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再勸她了,下次她再哭,大家就意思意思安慰兩句,就換話題了。
想到這層,宋盈君就問:“小姨,你今天來找我是什麼事啊?”
這一問,伍得娣眼皮一垂,筷子一放,眼淚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