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正是大周建國以來最亂的時候。

先帝纏綿病榻多年，後宮一直形同虛設，沒有留下一個子嗣，卻在彌留之際，招集了朝中五位肱骨大臣，設立中樞，言明自己有一滴血脈，遺忘在了麒麟書院，希望死後，能讓他認祖歸宗。

先帝薨逝後，五位大臣立刻親自前往清陽，準備迎接小皇子回京，結果，到了清陽才發現，小皇子李思才十七歲。

不僅年幼，而且身上散發着文人氣息，行事仁慈，一絲如先帝身上雷厲風行的君王氣魄也無。

這導緻朝中對新帝的人選産生了分歧。

按道理，先帝隻有一條血脈，為穩定朝綱，在認祖歸宗之時理應冊立為太子，但先帝卻沒有這樣做，五位肱骨大臣中，就有兩位大臣認為，先帝既然沒有要立李思為太子的意思，就是要放棄李思的繼承權。

就在五位大臣争論不休時，淮安王起兵謀反，兩位肱骨大臣勾結外敵，企圖冊立淮安王為新帝，中樞内憂外患，根本無暇他顧。

幸好有雍國公早有防範，與京都兩面夾擊，打了淮安王一個措手不及，才沒真正釀下大禍，中樞也才騰出手治理其他事務。

所以，李南初就是因為等不到救援才失蹤的。

溫沅芷心裡說不出的無力，但又無法宣洩。

誰都沒有錯，中樞當時忙着解決淮安王，沒有兵力再去救援烏孫，況且，烏孫若是和柔然能打到兩敗俱傷，于大周而言才更有利，中樞更加不會急着出兵。

程樹小心觑了一眼溫沅芷，見她面若冰霜，吓得不敢再說。

溫沅芷再次質問他：“那你有沒有見過公主？”

程樹笑容一下子變得心虛起來，道：“下官官職卑微，哪能見過公主？不曾，不曾見過。”

溫沅芷冷笑一聲，此刻更加料定，他是故意放了李南初入涼州來的，先前心裡湧上來的怒火消去了幾分。

拿出九尾鳳钗，問道：“這支鳳钗，大人可見過？”

程樹見到鳳钗，目光深處閃過一絲了然，面上卻是裝作無奈，笑道：“郡君的信物，下官如何見過？”

碧玉慌忙啐了一聲，“大人莫要說笑，我家郡君可沒有收到過這樣的信物。”

程樹驚訝地擡頭，“不是送給郡君的？”

碧玉怒目而視。這是要毀少主的清白，不能忍，不能忍！

程樹看着小丫鬟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

溫沅芷咬緊後牙槽，切齒道：“看來大人也不知有人救走了公主，如今就藏在涼州？還将此物作為信物，引我前來？”

程樹慌忙搖頭：“不知，一點也不知。”

“大人難道不是在包庇此人？故意隐瞞不報？”

“沒有，絕對沒有。”

溫沅芷磨了磨後槽牙，忽道：“不知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程樹連忙拱手，笑呵呵道：“下官得到報案，說花樓的花媽媽被人殺了，這才前來一看，這不，就發現郡君也在此處，特意來看看郡君有沒有受傷。”

溫沅芷皮笑肉不笑，道：“哦，大人是想說，本郡君殺人了？”

程樹慌忙道：“下官不敢，下官已經看過屍體，花媽媽犯下滔天大罪，被郡君及時發現後畏罪自殺，下官已經查明，其所犯之罪證據确鑿，罪不容赦，死不足惜。”

“大人辦案效率還挺高的。”

程樹笑道：“郡君過獎。”

溫沅芷悠悠道：“在你的地盤上，發生這種事，你難辭其咎吧？”

程樹痛定思痛，自我反省，“是，下官定會寫下自查書，向君上請罪，并且查封了這家青樓，将所有人放行回家。”

溫沅芷已經不想再廢話，揮手送客，“既然如此，大人好自為之，請便吧。”

程樹為難道：“這，下官正在封樓，還請郡君挪步？”

溫沅芷眼裡冰冷如霜。

程樹猶自客套道：“天色已深，郡君不如就去太守府歇息？下官也好略盡綿薄地主之力？”

溫沅芷冷笑出聲，“你就不怕，我去了會盯着你，那個人不來找你了？”

程樹臉色僵硬，“郡君真會說笑。”

溫沅芷重重地哼了一聲，起身帶着碧玉二人離開。

程樹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擡手，用袖子拭了拭額頭的冷汗。

三人出了花樓，才發現，天色豈止已深？曙光乍現，已經是第二日天亮，花樓裡不複昨夜的奢靡之态，兩隊身穿銀色盔甲的官兵沖了進去，酒客們早就不知所蹤，姑娘們抹着帕子嘤嘤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