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澧蘭心中頓時猶如明鏡,此人就是那人所說的,新任昆彌人選。
對方在江澧蘭等人面前數十步就下了馬,大笑着上前打招呼,“這就是大周使者?本王翁秩靡,有失遠迎,萬望使者見諒。”
他的中原話字正腔圓,言語中客氣有道,雖有一絲别扭,卻一點也不像蠻橫不知禮數的胡人。
江澧蘭笑着拱手道:“本使恭賀小王子,得償所願。”
翁秩靡深眸中亮光一閃,而後歪頭,側身對他身後的一面罩黃金面具的中年男人笑道:“師父,您說的果然沒錯,大周的狀元,就是聰明,一眼就認出了本王子的身份。”
中年男子颔首,他的神情掩蓋在面具下,聲音沙啞低沉,“王子貴氣天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
江澧蘭再次明了,這位中年人應當就是教導這位烏孫王子的中原人。
中年男子對江澧蘭道:“聽說使者今日受到小昆彌的怠慢,我家主子特來邀請使者參加今日午宴,聊表歉意,不知使者可否賞這個臉?”
江澧蘭笑得溫和,“小王子設宴,本使自當前去。”
于是,午宴時,江澧蘭重新回到烏孫牙帳,參加烏孫王族為他舉辦的盛大接風宴。
昨日在帳前聽訓的那批人,已然全不在,今日宴會上的烏孫将領都是新面孔,江澧蘭假裝沒看出來,既然新首領願意與大周表示結交,那麼他就隻是個大周的交流使者。
酒過三巡後,翁秩靡朝江澧蘭舉杯,“大周民俗風華,本王子十分欣賞,長樂公主智慧通達,本王子也十分的喜歡她。”
“原先,她是我叔伯的夫人,本王子了解中原風俗,一女不嫁二夫,但在我烏孫,卻沒有如此多的繁文缛節,使者能否替本王子向大周皇帝傳達幾句話?就說,本王子願意以夫人之禮,重新迎回公主殿下。”
江澧蘭眸光未動,彬彬有禮道:“王子的意思,本使一定傳達給君上。”
翁秩靡哈哈大笑,“如此,本王子先謝過使者,敬你一杯。”
江澧蘭舉杯同飲。
這場宴席持續了兩個時辰才結束,散席時,江澧蘭依舊面色如常,反倒是那些一直敬他酒的胡人将領一個個趴下。
翁秩靡等大周使者全部離開宴席後,一直言笑晏晏的雙眸頃刻落了下來。
悠悠道:“這就是你的那個小徒弟?”
中年人坐在距離他最近的位置,整個宴席,隻有他一杯酒也沒喝,吃了幾口東西,最多的是,飲面前的茶水。
他答道:“正是。”
翁秩靡無意識地轉着面前的酒杯,眼裡露出幾分欣賞,“他酒量不錯,如果多喝幾次,就快趕得上我了。”
中年人恭維道:“他不過是一枚棋子,王子是草原上最矯健的雄鷹,不必與他作比較。”
翁秩靡擡手,搖了搖頭,“隻要是有本事的,我都佩服,況且,他的确很聰明,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能将小公主帶走。”
中年人靜默,忽然道:“王子不應該再去找小公主。”
翁秩靡眼中冷光一閃。
中年男子自知失言,不再言說。
江澧蘭這頭,表面上,他步履從容,如往常一樣,但實際上,一隻腳踏進氈房内時,腿腳一軟,差點跪倒地上,幸虧身側的副将反應極快,一把攙扶住胳膊。
副将将人攙扶到暖融融的毛氈上,一邊唏噓,“你真是我見過最能喝的,幸好,你還會醉,不然真成神人了。”
江澧蘭雙手支撐胳膊,低着頭,雙目緊颌,他雖然醉了,但神志清醒,“麻煩給我倒杯水。”
副将端來一杯水,喂他喝下。
“謝謝。”江澧蘭揉了揉額頭,想要舒緩一下醉酒後的不适。
副将埋怨道:“你說你一介文臣,喝這麼多酒幹什麼?你就應該讓我喝,這倒好,老子一杯酒沒喝到。”
他埋怨歸埋怨,手腳卻沒歇,從屬下那裡端來清水,給爛醉的人擦洗手腳。
當将人放倒在床上後,蓋上厚厚的毛毯,準備離去,手腕卻沒人拉住。
他回頭,聽到一聲低淺的聲音。
“事情,打聽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