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肅然一驚,而後禀報起來。
“打聽出來了,小昆彌被翁秩靡身邊的人親手斬殺,必死無疑,先前投靠小昆彌的部族首領全部被殺,就算是當時投誠的,也沒留下一個活口,不過,聽說小昆彌原先有個練武的師父逃了,翁秩靡正派人全力追捕。”
說完,室内就安靜下來,一點回音也沒有。
就在副将以為他睡着了的時候,又忽然聽到一聲呻吟。
“今夜,你親自值守。”
副将怔愣一瞬後,失笑道:“行,你放心睡吧,我今夜就守在外面,你要喝水喊我一聲。”
副将走出氈房,在五步之外鋪上地毯,往下一趟,掌心當枕頭,一腿膝蓋彎曲,翹在另一條腿上,惬意悠閑。
草原上的夜景與涼州略有不同,天空低沉,滿天星星觸手可及,像一條天然被褥,副将沒躺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迷糊間,遠處似是傳來悠揚的牧羊歌,歌聲渾厚低沉,斷斷續續,像催眠曲,聽了讓人更想睡。
昨夜的厮殺聲似乎還沒有停歇,一絲血腥味傳入鼻尖,似有人低聲喘息,就像是垂死之人,在做最後的掙紮。
就在這一瞬間,将士天生的敏銳,陡然而起。
副将幾乎在聞到血腥味時,一躍而起,手中握緊了身側的刀,恰好看到與他隻有一步之遙的胡人。
四目相對,雙方俱是一愣。
打鬥一瞬間就結束。
對方身受重傷,副将一招就将人鉗制住,厲聲道:“你如何闖進來的?”
胡人咬着牙道:“我用了最好的迷藥。”
副将這才發現,四周近處的守衛全部倒在地上,心中頓時一個機靈,嘴上咒罵一聲,立刻就要發出信号,将遠處巡邏的守衛引過來。
卻見胡人撲通一聲,跪下。
“救救我,我有事要找使者。”
他的跪下,不是真的下跪,而是因為渾身是傷,虛弱摔倒在地。
副将目光如虎,他看到,胡人半身胡衣被血浸濕,迷迷糊糊中聞到的血腥味,全部是來自于這胡人一人身上。
他瞬間想起江澧蘭醉倒之前說的話,不敢大意,悄聲将人捆綁起來,然後帶進屋,喊人。
江澧蘭昏昏沉沉間,被人喊醒,頭痛欲裂,就聽到副将啰啰嗦嗦道:“你果然是神人,又被你猜中了,果然有人來偷襲,你先喝口水,清醒一下,他說有話要對你說,我看那人傷得不清,得趕緊的。”
江澧蘭喝了一口水,逼着自己清醒一些,看向角落裡的胡人。
胡人背靠在椅腳,他的臉上窄下寬,颌骨突出,面相一看就不是善茬,眼神裡深藏奸惡邪吝。
江澧蘭隻撇了一眼,就低下頭,手指輕柔額頭,淡淡道:“你找我何事?”
胡人強撐起來,道:“我要與你做一筆交易,你救我,我告訴你一件對于你們中原來說,十分重要的事。”
江澧蘭嘴角輕扯,無所謂道:“你先說說,是什麼事。”
胡人眼睛微眨,“隻要你答應救我,我就告訴你。”
江澧蘭輕笑一聲,聲音微冷,“你現在自己送上門,答不答應,可由不得你。”
胡人不甘心,“我要說的事,關系到你們大周的安定,你們中原人不是講究天下蒼生那套嗎?救我有何難?”
“救你不難,但看我想不想救。”
胡人怒目而視。
江澧蘭又說道:“我可以把你交給翁秩靡,翁秩靡年紀輕,他的擁護者比你的舊主子又少,讓他坐穩昆彌的位置,對于我大周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胡人臉色一變,一不小心牽引了身體上的外傷,傷口疼痛起來,他喘了口氣,冷笑一聲,尖酸的眉眼露出幾分嘲諷。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可是你們大周的敵人之子,你也要與他合作,扶他登上昆彌之位嗎?”
江澧蘭眸光深處微微一動,但氈房内燈火灰暗,胡人一時沒有抓住。
他淡淡道:“我大周的敵人,是誰?”
胡人:“大周建立才隻有二十餘年,你們忘了,在二十多年前,中原皇帝是姓劉,大周的國土原是大魏子民的,大周的敵人,不正是大魏?”
一直洗耳聆聽的副将“啧”了一聲,啐了一口口水,道:“末帝都死了二十幾年,大魏早亡了,更别說劉家的血脈,估計在皇陵裡都成幹屍了,你擱這兒提,耍我呢?”
胡人微微仰頭,“大魏是亡了,你們的高祖皇帝做得很英明,将劉家斬草除根,滴血不留。但你們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大魏公主和親這件事,我烏孫可從來不缺中原公主。”
副将呼吸一滞,他擡頭看向江澧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