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融,青鳥啭唱。
玉和宮内。
一妙齡女子,身穿千層散花長裙,頭上佩戴珍珠碧玉長步搖,正襟危坐在食案後,正是現如今後宮地位最高的麗嫔。
麗嫔五官精緻而小巧,身姿纖細,如小鳥依人,按照慣例,君上每個月總會在這一日來玉和宮用膳,所以,一早,麗嫔早早就描眉點翠打扮起來,隻等君上駕臨。
可今日,竟左等右等,也沒見君上的蹤影。
不得已,麗嫔命宮女去看看怎麼回事,說不定,君上是被公事纏身了,那她也好親自給君上送去食盒。
過了一會兒,前去的宮女急匆匆地跑回來,神色倉惶,猶如看見什麼十分驚恐的事情。
麗嫔秀眉輕蹙,正待訓斥。
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
讓别的宮人看見了,玉和宮的臉面擱哪放!
卻聽見宮女惶恐道:“娘娘,清陽郡君,回,回宮了。”
麗嫔眼裡露出疑惑之色,誰?回宮——又是什麼意思?
宮女見麗嫔滿臉疑色,想了想麗嫔的出身,眼光閃了閃,“清陽郡君,就是高祖皇帝賜婚皇長孫的那位溫氏女。”
麗嫔這會兒想起來了,是君上的青梅竹馬。
她去年才入宮,入宮後,聽過一些流言蜚語,說君上原本是要迎娶一位身份十分尊貴的貴女入主後宮,但後來被那位貴女逃婚,君上一怒之下,就在後宮添置了新人。
而她,也正是因為這位貴女的逃婚,才被大伯挑中,送進宮中來。
聽說這位溫氏女,自小就在宮裡長大,比公主還要金貴,這偌大的皇宮,就是她第二個家。
麗嫔心跳急速起來。
青梅竹馬,高祖皇帝賜婚,逃婚......
君上,君上不會的。
被一個女人如此下了臉面,君上不會再想迎接此女入宮的。
她咬緊腮幫,柔弱的臉上露出堅定,“來人,将飯菜裝起來,我要去和君上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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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宮内也擺上了午膳。
午膳比較簡單,就在書案的一邊,新添置兩方長幾做食案,案上各擺放着四菜一湯,菜色鮮亮,湯色瑩瑩,一看都很有口腹欲。
溫沅芷和李思側對而坐,在門口垂手而立的小内侍小心翼翼地擡頭,飛快地朝食案上看了一眼。
為了給兩人騰出空間,小内侍自認非常有眼力見地走出門,順便将宮門給關上。
李思看着面前的湯水,想起在書院的時候,也是清茶淡飯,飲食節儉卻精緻,不同的是,先生和院正參與其中。
李思正思緒飛揚,忽然聽對面問道,“君上宮裡住得,可還習慣?”
李思眼睛明亮,“早就習慣了,先生和院正可都安好?”
溫沅芷臉上淡淡,唇角微翹,“他們你還不清楚?一輩子安安穩穩的,相敬如賓,好得很,倒是你,有什麼需要,不用客氣,直接對我說,或者給祖父寫信。”
李思也跟着笑,忽而怅然道:“其實現在都還好了,政務我都可以慢慢學,兩位閣老都對我很是照顧,隻不過,已經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再去看書了,也沒有誰能與我聊上幾句。”
雖是言語惆怅,卻當真聽不出幾分不好來,反而像是——撒嬌。
從前,他都是埋頭在書海中,在萬千大字中暢遊,尋找字裡行間的快樂。
如今,面對的是數不盡,看不完的奏折。
災患、貪官污吏、軍饷不足,不一而足,煩不勝煩。
溫沅芷聽了,眼裡閃過了然,“所以,就想辦法讓江澧蘭回京?”
李思哈哈大笑,溫順的眉眼飛揚,頗有幾分得意道:“怎麼樣?朕這個辦法,是不是很聰明?”
溫沅芷就納悶了,“翰林難道還不能找到一個才華橫溢的侍讀,伴君上左右?”
李思吓得頓時幹咳起來,慌亂地四處看了看,确定沒有中樞佐政大臣的眼線,才松了口氣。
一本正經道:“郡君莫要瞎說,翰林乃我大周文豪之所,文采荟萃,若要找侍讀,朕自然有的是人選。”
溫沅芷拿眼瞅他。
就見李思低首傾過來,一手負在唇邊,壓着聲音道:“但是能像江郎君如此令朕信任和佩服的,沒有。”
溫沅芷眉頭緊鎖,“他究竟給你下了什麼迷藥?”難道真的是男主的魅力?
李思正襟危坐,頗有幾分高深莫測,道:“或許是因為,上輩子,我與他是一家人,這才心有靈犀。”
溫沅芷翻了個非常有失身份的大白眼。
李思哈哈大笑。
而後正色道:“總之,江郎君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也相信,他不是一個貪慕權勢的泛泛之輩,朕,需要他的幫助。”
溫沅芷看着他,神色專注,片刻後,便垂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