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郎中的聲音不大,正好叫回京的車駕全部聽進了耳朵。
長樂長公主?
長樂公主出嫁時,高祖皇帝并未加封,君上登基後,也是看在長平長公主評判有功的份兒上,才在長平後加了一個“長”字,如今竟給長樂公主加封——
尚泉率先反應過來,随着車駕停歇,下了馬車,朝同樣停車探出頭的李南初拱手賀喜,“咱家給長公主殿下賀喜。”
李南初心中詫異,但面上不顯,将尚泉的恭維收下,向前方看去,那裡是笑靥如花的溫沅芷朝她揮手,在她的身邊,站着一個身着綠色官服的官員,朝她拱手作揖。
李南初向溫沅芷點頭後,讓禮部郎中起身。
李南初與大周官員寒暄的同時,江澧蘭也下了馬車,朝溫沅芷行下一禮,道:“許久不見,郡君可好?”
溫沅芷心道,才一個多月而已,當初三年未見,也沒見你說一句“許久”。
“本君當然好得很,江郎君這趟辛苦,心裡應當開心着吧?”
江澧蘭笑容如沐春風,“拖郡君的福,一路順利。”
溫沅芷就見不得他這一副從容的樣子,輕哼一聲,跳下馬車,拍了拍手,道:“江郎君舟車勞頓,本君特意向君上請示,給你要了一輛馬車來,請吧。”
說罷,溫沅芷雙臂環保,站在一邊,一副等着看戲的表情。
停止交談的李南初眨了眨眼,眼裡閃爍着了然,但沒說話。
副将瞠目結舌,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前的馬車,鋪金鑲玉,粉紅紗帳,這,這馬車是女孩子用的吧?
就連尚泉也側目看過來。
禮部郎中雙手腹前眉眼下垂,假裝不明。
江澧蘭目露驚訝,這位天之驕女,似乎總也不待見他。
江澧蘭心中有些好笑,但面上絲毫不顯,拱手道:“下官謝過郡君。”
說罷,他向馬車走去。
副将伸出手想要拉住他,“這可也太丢臉了。”
溫沅芷心中得意,自得知江澧蘭是男主之後,她就産生逗弄這位未婚夫的想法——隻要他對溫氏沒有威脅,那他仍是清風如月、人畜無害的俏郎君。
任她搓圓捏扁!
江澧蘭嘴角噙笑,途經溫沅芷時,甚至點了下頭,以示敬意,但也就在這一瞬,溫沅芷猝不及防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前拉扯,整個人前傾。
等回過神時,溫沅芷已經坐在馬車上。
這次輪到溫沅芷震驚了,她一把抓住江澧蘭的前襟,切齒道:“你竟敢?”
以下犯上!
大逆不道!
江澧蘭上身被逼得稍微後傾,為了穩住身體,他一手摟住溫沅芷的腰,感覺到掌心盈盈一握,面上卻正經道:“下官與郡君多年未見,正有許多話要聊,正好,也叫這滿京都的人回憶回憶,你我二人早已定親的事。”
溫沅芷微愣,對了,她是清陽郡君,掌管一方軍政,不能讓别人知道,她偷偷前往涼州的事。
她與江澧蘭現在,可不就是多年未見。
溫沅芷心中怒火燼滅,瞪了江澧蘭一眼,準備坐回去,才發現腰上鉗着一隻大夾子。
“你還不放手?”
江澧蘭臉色绯紅,掌心越來越熱,“你壓着我腿了,你先起來。”
大庭廣衆之下,雖然懸挂了簾布,但到底還挂着四個角,外人一眼就能看清裡面的情形,溫沅芷眼角都瞅見有人朝這裡看來了,暗自磨着牙挪動了屁股。
幾乎是同時,江澧蘭放開手,兩人正襟危坐。
一行人的隊伍向皇城出發。
溫沅芷沒想到自己搬起石頭竟砸了自己的腳,一路上都沒與身旁坐着的人說話,反倒是聽了一路的閑話。
“快看快看,清陽郡君回京了,君上這回要成親了吧?”
“别瞎說,沒看到坐在郡君身邊的是誰嗎?那是郡君正兒八經的未婚夫,溫先生親自定下的親事。”
“嗳?不是說郡君不喜歡他嗎?親自把人貶去了外地,怎麼現在一起回來了?”
“大約是君上也看開了吧,沒聽說嗎?郡君回京的那天,君上召見郡君的時候,還招了麗嫔一起用膳,郡君從頭到尾都擺着一張臉,滿臉的不高興。要我說啊,君上就沒那個接親的意思,這青梅竹馬,也不一定就是男女之情,郡君早該回頭是岸。”
“有幾分道理。不過,我倒覺得,郡君與這位狀元郎更般配,男才女貌,看着多養眼。”
“是啊是啊,這天涯無處和芳草,郡君就該多看看眼前人。”
該多看看眼前人的溫郡君,滿頭黑線。
她竟不知,京都裡的傳言竟然傳得這麼瘋,她何時對君上擺過臉色?!
她不過就是看出來了李思的心思,所以陪着他做了一場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