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相公哈哈大笑。
二人邊聊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宮門口,前方停着鄭家的馬車,鄭相公擺了一下手,上了馬車。
溫沅芷朝着遠去的馬車拜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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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皇城,溫沅芷回到安邑坊。
卧室内通光明亮,臨窗擺着一方案幾,側方靠着張纏枝暗紋的紅木軟榻,溫沅芷脫了鞋,上了軟塌,像失了骨頭一樣,雙手懸在搭手上。
正午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在一雙瑩白素手上,指甲上的粉嫩晶瑩透亮,像發光的紅寶石。
碧玉和碧霞前來彙報賬本查閱情況。
“賬本詳細清楚,根據二爺公示出來的賬單,從去年年底開始,在府邸支出裡有幾筆開銷不知去向,前前後後一共有兩萬兩。”
擺弄手指的溫沅芷頓住,去年年底——
二嬸的自述,言猶在耳。
“大概三個月前,有大人家中納妾,在客滿來宴請賓客,老爺也在其中,原本就是一般的吃酒宴樂,朝中大臣最是講究這些排場,光喝酒有什麼意思?就在回春樓叫了幾個官妓作陪,哪裡知道,就從那天後,開始出事了。”
“上個月,老爺休沐在家,原本答應我要去城外郊遊,卻到臨了了,告知我有事去不了。我也沒當回事,就自己去了,回來的路上就見老爺被人打破了腦袋,我一氣之下就與人家理論,這才知道,是有人要與他争搶一名妓子,起了争執。”
“對方是誰,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是京都最有名的樓裡的。那日納妾的宴請裡,老爺點了那名姑娘作陪,聽說那位姑娘擅長古筝,老爺第二日就攜帶了一把古筝送過去。”
“第三日,那位姑娘稱病不肯接客,樓裡的媽媽不同意,老爺擔心委屈了姑娘,就塞錢給媽媽,包了那位姑娘,一來二去,樓裡人都知道,是老爺在罩着那位姑娘。”
“但老爺每次去回春樓都是喬裝成富商,沒說真實身份,那天與人打架,是因為對方是京都有名的纨绔,見老爺身份低微,所以有心與老爺搶人,這才大打出手。”
所以說,二叔先後在家支取了兩萬兩,又在戶部貪墨了一萬兩,全部給了這位回春樓的姑娘。
溫沅芷深深歎了一口氣,看來,這位姑娘,也得查一查。
“派人去戶部打聽一下,二叔三個月前,是否有什麼異樣,詳細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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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陽光正好,溫臨派人前去戶部,戶部任職的官員都收到了喬裝打扮的溫氏,似有若無的交談。
“現在的戶部,哎,别提了,全部交由左大人一人管理,别說戶部有錢,那有錢也是朝廷的錢,今個兒兵部缺軍饷,明個兒工部缺材料,伸手都是要錢。”
“以前有尚書大人管着,沒人敢随便開口,那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否則尚書大人可不批半個字。”
“你說查嗎?對,尚書大人會親自帶人去查驗,就說禮部辦理的祭祀大典,尚書大人不僅查了以往每一年的費用,還征詢了祭祀大典的舉辦流程,确定銀錢非虛,這才批了字,不過,聽說少給了這個數。”
說的人對着溫臨比了三根手指。
“總之,尚書大人任職期間,朝廷雖然缺錢,但從來沒少了哪個部門的用度。”
溫臨又重新找了幾個人問,對溫二叔的反饋,一緻好評。
“君上登基時,相公們商讨,說要清理戶部總賬,大人那些日子就住在了戶部,親自督查,許多陳年舊物,消失不見的,宮裡貴人丢失的,都給他查出來了。”
“就說有一隻金钗,好像是揚州那邊進貢來的,高祖皇帝在位期間,賜給了溫皇後,後來溫皇後又賞給了,額,那位,反正就是一個個傳的,傳着傳着,這就沒影了,大人也在新賬本上做了登記。”
溫臨想起了在花樓裡查找長樂公主時見到的九舞鳳钗,問道:“那支金钗,是不是有九根羽翼,鑲嵌了紅寶石,特别漂亮?”
“對對,還有畫像呢,畫上的都好看,真物估計更好看。”
還有一人,是戶部衙門的門前守衛,與溫臨交談幾句後,随便道:“大人和善,管着錢,卻從來不亂花錢,還救濟窮人呢。”
溫臨不由得上了心,故作随意道:“哦?不會也是六部的人吧?”
說得守衛又驚又怕,“可别亂說話,六部可不窮。”
溫臨用袖子遮掩,塞了一塊碎銀過去。
收了銀錢,那人小聲說道:“就是有一次,有一個人追到了衙門裡,找大人伸手要錢,我偷偷瞧了一眼,大約這個數。”
溫臨指腹一撚,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人想了想,道:“也沒多久吧,就是年前的事,那時候大家夥兒都忙着采辦年貨,我看了也想向大人借幾個錢,但想想還是算了,我家裡隻有一個老母親,還沒娶媳婦,置辦那麼多的年貨做什麼?”
溫臨又問道:“那人是誰?你可認識?”
“不認識,不過,他頸子上有一條大疤,看起來還挺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