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并沒有将李南初的信直接給江澧蘭看,其中緣由,還要從初時登基開始說起。
李思登基初期,淮安王還未叛亂,朝局安穩,五位中樞大臣是先帝親自挑選,除了鄭相公,其餘四位沿襲了先帝的行事風格,一應事務都按照原來的規制走下去即可。
但宮裡發現一起盜竊事件,幾名内侍,勾結羽林衛的衛士,偷盜宮中财務,尚泉連夜審訊内侍,羽林衛的衛士交給刑部審查,嚴刑逼供下,李思才得知,這幾人是宮内慣犯,偷盜行為已經持續好些年。
甚至,還牽扯出幾樁禍亂宮闱的陰私。
先帝妃嫔不多,全部是先帝登基前兩年選秀召進宮,又由于先帝勤勉政事,後宮形同虛設,先帝不去後宮,自然就有其他人稍想後宮的女人。
李思顧忌父皇的顔面,将醜事遮掩,命尚泉和戶部清算各宮财務,每個宮損失的财務單獨登記造冊,九舞鳳钗就是在舊太子妃的宮中丢失。
考慮五位大臣早先時候拒絕李南初回京,李思收到李南初的求救信,并沒有想着找五位中樞大臣商議,而是找了溫二叔戶部尚書。
戶部尚書參與整理舊太子宮中丢失的财務,對九舞鳳钗熟記于心,于是告訴了李思。
得知了九舞鳳钗的來曆,關于李南初說的能夠颠覆大周的秘密,李思第一反應就是與舊太子有關。
江澧蘭垂眸,聽到李南初得意的聲音道:“江澧蘭,我要是把這個秘密告訴清陽郡君,你說,你會不會第二次被扔出京都?”
自從舊太子謀反自戕,皇長孫失蹤,一切和舊太子有關的人和事,在溫沅芷那裡,就成了一種禁忌,隻有她,還能口頭上說幾句。
江澧蘭靜默,良久,道:“公主想要什麼?”
李南初坐回身子,輕舒一口氣,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
江澧蘭:“長公主不遑多讓,将大家都蒙騙了。”
“沒辦法,經曆得多了,就得為自己打算起來。”李南初歎口氣道,“我也不需要什麼,就是希望江大人也做一做本宮的幕僚。”
江澧蘭輕嘲:“公主與郡君是多年至交好友,郡君還親自去往涼州營救公主,又在京都為公主謀算,晉升封号,公主如此對郡君,合适嗎?”
“隻是幕僚而已,阿芷不會介意的,”李南初笑得歡暢,搖了搖頭,似是在感歎江澧蘭的天真。
他還不知道,就是阿芷勸她捆綁住她的吧。
笑完後,她說道:“你要做的不是小事吧?本宮幫你們保守秘密,你借給本宮朝中的勢力,合作雙赢。”
江澧蘭面色很難看,他從李南初肆無忌憚的笑聲中,感受到了來自溫沅芷的不屑。咬緊了腮幫,說道:“下官需要禀告君上。”
李南初無所謂道:“随便你,除非你們覺得,阿芷會幫你們舍棄了我,你們就放馬過來。”
溫沅芷曾告訴李南初,窮途末路時,剩下的就是一場賭博。
李南初就要是賭一場,賭君上和江澧蘭不會舍得因為她而與溫沅芷交惡,賭溫沅芷就算知道了也會幫助她。
歸根結底,她能賭的,就是溫沅芷。
江澧蘭從公主府出來,門口的馬車早就回了溫府,他拒絕裴昭要派車送他的邀請,一個人走出公主府所在的坊道,不知不覺,走進皇城。
在路上遇到從宮裡出來的吏部尚書,江澧蘭連忙作揖行禮。
吏部尚書方才才得了李思的口令,要把刑部郎中的位置給江澧蘭,轉眼就迎面碰上,他仰頭看一眼正午的日頭,心中不由得對面前這位随時進出宮門的年輕人高看幾分。
再見此人向自己行禮,恭謙有禮,進退有度,心中便多了幾分結交之心。
“江大人,多年不見,翟升回京,可喜可賀啊。”
江澧蘭面色一頓,知道是自己的官職下來了,心中一喜,“拖大人的福,下官感激不盡。”
吏部尚書笑着應下了,他也不是要攔在宮門口與他交談,透露完信息,再簡單交流幾句,就算完結。
江澧蘭沿着宮門向深宮走去,宮路冗長而繁雜,他走的不疾不徐,不需要小内侍帶領,他就已經走到了太極宮。
小内侍進去奏禀時,他站在丹墀台上,俯瞰拾級而上的七七四十九道階梯,面色含笑。
小内侍從宮内出來,行禮道:“大人,可以進去了。”
江澧蘭笑着答謝,步履從容地走進太極宮,站在大殿中央,拱手道:“微臣,拜見君上。”
李思放下手中的筆,走下三步台階,親自來扶江澧蘭,“快快起來,這麼快入宮,是不是已經得了消息?”
江澧蘭拱手言謝,“微臣在來時的路上才知道,多謝君上。”
李思嘿嘿笑,又疑惑道:“這麼說,不是聽說了消息?那你這個時候入宮,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