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開合，華燈初上。

江澧蘭在院子裡侍弄蘭花，先前在涼州，他見這株蘭花差點被雷雨打死，一時不忍，将它移植進自己的屋子，沒想到竟活下來。

回京都的路上，他将蘭花整株放進長盒中，然後在客棧養着，今天下午路過客棧，又将它帶回溫府。

蘭花嬌嫩，生命力卻頑強，幾經輾轉，依舊不屈地活着。

今夜星辰很好，江澧蘭用潮濕的棉布将葉子一點點擦拭幹淨，心緒因溫沅芷忽然擔任禦史一職掀起的波瀾慢慢平靜下來。

溫府派遣給江澧蘭的小厮，走過來，禀道：“郎君，郡君回府了。”

江澧蘭颔首，卻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去見郡君，歇息吧。”

一直守在正門的小厮：“......”

-

翌日，溫沅芷用過早膳，就聽江澧蘭求見，起身去換衣服，吩咐道：“讓他在偏房等着。”

西苑的偏房就是溫沅芷的書房，裡面陳設古樸，唯有臨窗的案桌上擺放一盞花瓶，内插幾支紫荊花，給室内增添幾分顔色。

江澧蘭從書架上抽一本書，回到案桌前仔細閱讀。

溫沅芷來得很快，在江澧蘭對面跪坐，道：“聽說你昨天等我半天？”

江澧蘭将書放到一邊，颔首道：“本來打算問郡君，為何突然要擔任禦史一職，事後想想，覺得郡君不會與我說實話，不問也罷。”

溫沅芷輕笑，“有話你就直說，何必以退為進？理由就是很現成的，我要監視你。”

“還是因為我的私事？”江澧蘭疑問。

溫沅芷“嗯”的一聲，神色張揚，擺明一副“我就是要知道你想幹嘛”的樣子。

江澧蘭蹙眉，道：“郡君對其他人的秘密，也保持如此高的好奇心嗎？”

“不會，我隻對對我溫氏有威脅的人感興趣。”溫沅芷坦誠直言。

江澧蘭：“......”

江澧蘭靜默。

此時碧玉進來，在案桌旁擺置茶具，點燃小火爐，不一會兒，紫砂壺中沸水翻騰，熱氣袅袅。

碧玉起身欲拿銀針雪芽，溫沅芷忽然想起曾經嘗過一口的滇南苦茶，她還記得當時唇齒間的苦澀，幾乎難以下咽，現在不知怎的，又想再嘗試一次。

用下巴朝江澧蘭示意，道：“把你的苦茶拿出來。”

江澧蘭微訝，從腰腹摸索出荷包，遞過去，溫沅芷輕輕一捏，發現隻剩下一點點，嫌棄地仍在碧玉面前，“泡這個。”

碧玉抿嘴，低頭輕笑，将茶葉放進沸水中，待葉瓣展開，倒兩盞茶，放兩人面前，再将紫砂壺擱置在桌面，關閉火爐，起身離開。

“還有問題嗎？”溫沅芷說道。

“你不是答應不會做威脅溫氏的事嗎？那你就放心去做，因為你是我未婚夫，所以我才要監視你，但你放心，我不會阻攔你，我隻需要考慮，在什麼時候解除婚約，可以讓我們兩人的目的都能達成。”

說完，端起茶水，淺抿一口，依舊苦澀難當，溫沅芷皺起眉頭。

江澧蘭身子前傾，正襟危坐，道：“郡君的意思，我明白了。現在，我們來說兩件事。”

溫沅芷從清茶碧水中擡頭，看向他。

江澧蘭道：“第一件事，被郡君關在後院的陶宇成，郡君打算如何處置？”

溫沅芷早就命人将陶宇成的底細查清楚，為的就是想好處置辦法，放下茶盅，道：“他手裡沾了人命案，等證據湊齊，就将他送給官府。”

“送去給官府？”江澧蘭疑惑了，“不知郡君能否細說原因？”

溫沅芷凝視江澧蘭，腦海中的思緒峰回路轉，片刻後，道：“溫臨事後繼續審問陶宇成，得知了一件事，他說他第一次與二叔見面，二叔給他看了一幅畫，溫臨分析，他看到的就是九舞鳳钗的畫。”

溫沅芷忽然問道：“九舞鳳钗，就是你在涼州插在三樓窗戶上的，可還記得？我還未問你，你當時為何會将此物當信物引我前去？”

江澧蘭也端起茶盅，飲了一口，是自己喝慣的茶葉，覺得味道正好。

稍作思考，他淡定道：“公主給君上寫信求助，信箋中攜帶鳳钗，我當時以為，郡君見到此物，定會認出是公主之物。”

溫沅芷颔首，也不戳穿他，故作了然道：“原來如此，此物名叫九舞鳳钗，我當時讓碧玉送回京都，在二叔離京前歸還給國庫。”

歇息片刻，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此物的來曆，他原本是我姑祖母，也就是溫皇後的禦賜之物，十七年前賞賜給當時的太子妃，後來太子妃不小心将它弄丢，之後就再也沒找到，這東西算作已故太子妃的遺物。”

說話期間，溫沅芷一直暗中盯着江澧蘭，但他面色如常，提起已故太子妃，沒有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