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芷和朱逾白先後跳下馬車,他們一人手搖羽扇,氣質如雲,一人面白圓潤,風流倜傥,站在一起,非富即貴,落地後,兩人同時擡頭看向前方。
遠處夜色如墨,近處輝煌的燈火令天地璀璨,亮如白晝。
兩人一同步入大堂,樓内熱鬧非凡,與涼州花樓的靡豔不同,回春樓的香豔透着奢華和大氣,樓中還有文人墨客聚在一起品茶談笑。
舞台上也有一位姑娘正輕歌曼舞,歌聲悠揚,舞姿優雅。
一位打扮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認出朱逾白,手裡揮着香帕,招呼上前,“世子爺好久不見,怎麼來也沒提前打聲招呼,秦媽媽給您預定包廂才是。”
言下之意,包廂已滿。
卻正中溫沅芷下懷,朱逾白面色微紅,努力正經道:“那就不去包廂,我這位兄弟來自外地,今夜帶他來見見世面,你在二樓安排個視野好點的位子給我們。”
秦媽媽始終笑容滿面,一路将二人引上二樓,回春樓的設計是回字形,二樓設置簡易雅間,不同于後院的大樓的廂房,雅間不僅單獨而設,且便于觀望台下表演。
秦媽媽問朱逾白要不要點姑娘,朱逾白看向溫沅芷,溫沅芷目光看回去。
這邊是要他拿主意了,朱逾白道:“月梅姑娘可在?”
秦媽媽花容招展,“世子爺,您知道,月梅姑娘隻接廂房的客人,下次,下次奴家保準給您留房留人。”
朱逾白無奈歎息,“那就找花紅綠柳。”
秦媽媽面色為難:“這,會不會虧待了世子爺?恰巧芙蓉姑娘今日閑着,媽媽讓她過來陪您聊幾句?”
朱逾白再次看向溫沅芷,溫沅芷笑着道:“為兄初來乍到,但請世子阿弟做主。”
朱逾白嘴角抽搐,此人果然可惡,明目張膽的占他便宜,心中惡意上來,豪闊道:“那就邀請芙蓉姑娘過來,讓我這沒見過世面的兄長,見識見識咱們京都獨一無二的美人兒。”
你不想見芙蓉姑娘,本世子今晚就非得讓你見!
秦媽媽不懂兩人之間打的啞謎,聽朱逾白答應,喜笑顔開,“好嘞,兩位爺稍等,來人,先給兩位爺上酒。”
溫沅芷擡目看朱逾白,對上他眼底的得意和挑釁,深覺牙疼。
用羽扇敲他的臂膀,身子前傾,問道:“花紅綠柳是誰?與芙蓉姑娘有什麼不一樣?”
她方才在秦媽媽的眼中看到對二者不同的神色。
朱逾白吐出嘴裡的瓜子殼,湊到她面前,解釋道:“花紅綠柳是一對姐妹花,長得一模一樣,容貌都好,就是是從民間找來的民妓,不像這芙蓉姑娘,乃是官妓。”
溫沅芷覺得哪裡不對勁,有某個東西在心頭一跳。
腦中急轉,她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溫沅芷看着朱逾白,眼神如一把利劍,朱逾白被她看的往後躲,“你,你幹什麼?人家芙蓉姑娘就是比你美。”
溫沅芷忽然道:“官妓是什麼?”
朱逾白一愣,“官妓就是官妓,還能是什麼?”
是——人?
溫沅芷說得明确點,問道:“官妓不是專門服侍官員的妓子?”
朱逾白眨眨眼,頓時恍然,道“這都早八百年前的說法了,從我出生,官妓就是犯下抄家滅族重罪官員的女眷,你這——咳,咳,我是說,現在的官妓和以前的官妓,定義不一樣。”
溫沅芷看着他,目光凝重,問了一個朱逾白意想不到的問題:“回春樓是何時建立的?”
朱逾白啞口無言,誰他娘的管一個妓館何時建立的?
這是,不遠處傳來一個如清泉般舒緩的聲音,“回春樓建立在景和五年,至今已有十一年。”
二人齊齊回頭,溫沅芷隻覺眼前一亮,隻見暈黃燈光下,一位傾城美人伶伶而立,美而不豔,懷抱琵琶半遮面,如雪山上的冰霜雪蓮,清冷絕豔。
芙蓉姑娘向溫沅芷和朱逾白盈盈一拜,“奴家見過郡君和世子。”
溫沅芷看向朱逾白,豈知這傻小子此刻的眼睛都不知道怎麼轉,兩眼直愣愣地盯着人家姑娘。
指望不上這小子,溫沅芷隻得自己來,打開扇子,兀自輕搖,微笑道:“芙蓉姑娘,請坐。”
芙蓉姑娘坐在單獨給作陪姑娘準備的四腳圓凳,溫沅芷等她落座後,問道:“姑娘對樓中之事記得如此清楚?”
她目測芙蓉姑娘的年齡,觀她妝容濃豔,肌膚白皙,卻不如年幼姑娘的細嫩,再觀她神色銳利,不如年輕姑娘稚嫩懵懂,想來閱曆不少,至少已有三十。
芙蓉姑娘笑道:“奴家這一生近半的時光都是在樓中度過,這裡就是我的家,有誰對自己的家不甚熟悉呢?”
這可真是稀奇,有哪位妓子将妓館比作自己的家?
溫沅芷對面前女子不由得多出幾分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