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正門一路向前,穿過廳堂前院,方入後院,路上遇見從側面走出石拱門的沈世子沈世昀。沈世昀面容清隽,眼尾上翹,自帶妖娆,以及幾分邪魅,看到芙蓉姑娘時,眼睛亮光一閃,喊道:“站住。”
嬷嬷向世子行禮,“世子。”芙蓉姑娘輕微挪步,将自己掩藏在嬷嬷身後,同樣行禮,秦媽媽神色微變,卻不敢造次。
沈世昀見到母親身邊的嬷嬷,眸中閃過一絲忌憚,雙手背後,正色道:“天色已晚,母親不歇息,還要見客?”
嬷嬷躬身再次行禮,說了句“是”,反問道:“世子爺現在也要出門?”
“沒有,”沈世昀矢口否認,“晚膳用得多,我出來走走,消消食,你不必告訴母親,讓母親擔憂。”
嬷嬷也不戳穿,從善如流道:“是,長公主那邊正在等着,老奴告退。”
沈世昀隻好擺手,目光在芙蓉姑娘的背影停留片刻,忽而冷哼一聲,一甩袖子,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點小波折,僅僅令嬷嬷的腳步暫停片刻,不稍須臾,三人便到了長平長公主的寝舍正屋。
長平長公主坐在主位,正在讓侍女給她染蔻丹,一隻手剛做好,她提到面前仔細欣賞,夜明珠的華光下,鮮豔的顔色襯得手指白皙。
芙蓉姑娘擡眸看去,隻見長公主雖然已有三十又五,舉止投足暗含着成熟女子才有的妩媚,面上卻全無細紋,肌膚如二十幾歲少女般嬌嫩。
保養得當,一如她十三歲,第一次認真瞧見時的模樣。
嬷嬷将二人帶過來,便站在長公主身後,當個隐形人。
芙蓉姑娘沉默的時間,秦媽媽已經滔滔不絕,跪地求饒地将今日發現全部講完。
“長公主殿下,奴家有罪,奴家不該聽信芙蓉的讒言,動用樓中的銀子去救陶宇成,結果,人沒救出來,反而害得咱們損失了五萬兩銀子。”
“她花大筆的銀子去請江湖術士,結果這些人不僅不頂事,還将奴家給出賣了,引來了清陽郡君,現如今,這清陽郡君怕是已經聽她的話,對咱們起疑了。”
“哦?”長平長公主在指甲上輕輕一吹,吹去不存在的輕塵,道:“她都與清陽郡君說什麼了?”
秦媽媽一頓,眼神微閃,斬釘截鐵道:“她求清陽郡君看在溫尚書的份上,放過陶宇成。”
長平長公主仿佛聽到了特别有趣的事,長笑不停,清脆的笑聲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秦媽媽額間汗水凝集,順着鬓角下滑。
芙蓉瞥了秦媽媽一眼,跪地低頭,冷靜道:“尚書大人雖掌管戶部銀庫,參與朝政,但清陽溫氏乃是安靖侯做主,清陽郡君未來掌管清陽,别說尚書大人經此一事就退回清陽,便是沒有退,安靖侯也決不允許清陽郡君插手長輩風月場的事。”
長平長公主眼神從秦媽媽身上飄過,回到芙蓉身上,道:“是這個道理,那麼,你與清陽郡君到底說了什麼?”
芙蓉平靜道:“奴婢與清陽郡君做一筆交易。”
長平長公主來了興趣,眼尾上挑,魅惑渾然天成,問道:“嗯?”
“奴婢将長樂長公主府的骷髅屍案的屍體真相告訴她,她放了陶宇成。”
秦媽媽眼神發愣,須臾後,焦急道:“不可能,清陽郡君怎麼可能會為了這個就肯放了陶宇成?”
“為什麼不可以?”芙蓉的反問,擲地有聲。
秦媽媽:“陶宇成什麼人,九舞鳳钗的事,清陽郡君肯定會聯想到亡故的太子殿下,一個小小的骷髅屍,不過是長樂長公主後院的一具屍體而已,怎麼可以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論?”
芙蓉眼中寒光閃爍,匍匐在地,語氣平靜道:“主上,太孫殿下失蹤多年,清陽郡君從未派人出去尋找過,甚至遠避清陽,不再回京都,可見,在她心裡,從未将太子殿下放在眼裡。但長樂長公主不一樣,長樂長公主的封号,是她的未婚夫奮力相助得來的,骷髅屍案不是一具屍體而已,它關系到長樂長公主今後在京都的地位,再者,江澧蘭擔任刑部郎中,負責的第一個案子便是骷髅屍案,于親于友,清陽郡君都有理由更關心此案。”
秦媽媽瞪大眼睛,想要辯駁,卻被嬷嬷冷聲提醒:“是非對錯,公主殿下自有分辨,媽媽不必急着辯解。”秦媽媽隻好息音,室内鴉雀無聲。
少傾,長平長公主悠悠道:“你分析得有道理,秦媽媽,你下去吧,下不為例。”
秦媽媽顫顫巍巍地扣頭:“謝長公主殿下,奴家告退。”
芙蓉姑娘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輕塵,匍匐的身姿紋絲不動。
長平長公主輕歎一聲,語音有幾分虛幻,問道:“你到我身邊多少年了?”
芙蓉姑娘:“奴婢十三歲跟随公主,至今十六年。”
“時間一晃都這麼久了,我記得你娘在我身邊一待也是十六年,你們母女很好,一直是本宮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