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溫沅芷欣喜,“你拿回去,傷勢未愈,記得好好休息。”
江澧蘭站起身,神态閑适,“好,郡君早去早回。”
溫沅芷敷衍地點頭,原打算就這樣趕緊出門離開,哪知穿過月亮門,來到前院,再往前走幾步,就到了門外,江澧蘭依舊跟在身後。
她蹙眉,“你跟上來做什麼?”
江澧蘭神色依舊淺淺,立在中堂,啟明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手中拿着一把雨傘,遞給江澧蘭,“郎君,給。”
江澧蘭接過雨傘,遞到溫沅芷面前,道:“今日恐要變天,郡君路上小心。”
溫沅芷擡頭望天,天朗氣清,一覽無雲,除了有一點悶熱,看不出一點落雨的迹象,她似信非信地接過雨傘,道了聲“謝謝。”
接着才出發,去往葛府。
葛老太君年歲七十,若論身份地位,在京都并不十分尊貴。葛家祖上乃太原一農戶,祖祖輩輩耕種為食,到了葛雲生父親這一輩,朝廷幾次增收稅糧,民間百姓苦不堪言,隻能勒緊糧倉,不斷縮短家用以求飽腹。
但可惜,朝廷不僅增收稅糧,還強征民兵,以前是一戶隻需出一名壯丁上戰場,後來,北邊的戰打得越來越激烈,前朝末帝忽然壯志淩雲,不斷往北邊運送辎重,氣勢如虹,勢必要拿下突厥,為大魏永絕後患。
以至于,除京都以外的各大州縣,各戶隻留婦孺和幼子,其餘壯丁必須全部上戰場。
那幾年,民間死傷無數,餓殍遍野,匪患成災。
葛家先是在饑荒之下餓死老太爺和年幼次孫,後又在征戰過程中連死兩個兒子,唯有葛老大從戰場活了下來,拼殺出一條血路,還在軍中與慶王搭上線。
後來慶王身故,高祖對起兵謀反遲疑不決,葛老大是第一個在軍中響應推翻前朝的異性将領,至此之後,高祖一呼百應,領兵十萬一路南下,到達京都時,已成百萬雄師,輕而易舉多占領京都,拿下末帝。
葛老大也成為高祖跟前得力統帥。
值得稱道的事,葛老太君對高祖南下拿下太原兵力也出了一股力。
當時的各州府的壯丁全部送往軍營,戍守邊防,城内的良田耕種的重擔全部落在婦孺身上,葛老太君在不惑之年依舊親自下田,帶着兒媳幼孫春耕秋收。
當得知北邊統帥起兵南下,她憶想丈夫曾經對朝廷的怨恨,懷疑長子有沒有可能參與其中,但又不敢寫信去問,就怕不是也被有心之人逮住把柄,給一家人招來禍端。
似是母子連心,又或者是被朝廷壓制太久,當五十萬大軍兵臨太原城下,葛老太君在沒有與長子聯系的情況下,鼓動族長殺死欺壓他們多年的朝廷命官,而後又在群龍無首,城内混亂之際打開城門,叛逆之軍兵不血刃便打開了太原一角,順利占領整個太原。
溫皇後入住後宮後,親自迎見了這位氣盛勇敢的妪媪,在宮中賜封一品诰命,受诰命文書,溫皇後在世時,尊其為長,禮遇有加,京都貴婦無一不敢對其不尊。
溫沅芷在深宮長大,與葛老太君見過很多次,是以,京都大大小小的宴會,她都推辭了,唯獨這份壽宴,必須得去。
同樣的,長平長公主也必須得去,當年烏孫第一次來求娶公主,葛老太君便在内帷之中為她求情,“烏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戰先怯。”這是葛老太君親口對溫皇後所說,長平長公主一直記着她這份情。
李南初并不想去,烏孫第二次來求娶時,在一衆主張以幼代長的聲音中,也包含了葛老大的一封附議的奏折。
但徐伊人嫁進葛府,又親自拜托溫沅芷将帖子遞交給她,她得去,看看今日有沒有好戲。
不過,為防萬一,她讓裴昭借着戲班子混入葛府中院,成為一名暗衛。
葛老太君喜歡聽戲,這日,京都最大的戲班子從後門悄聲進入葛府,徐伊人派侍女去接,侍女将戲班子送往臨時搭建的台子處,又将班主拉至一旁。
謹慎告誡道:“今日府裡貴客多,衆位千萬不能亂走,否則,驚動了貴客,誰也保不住你一個小小戲班子。”
班主已過知命之年,見過很多如此大場面,鎮定道:“請二少夫人放心,我們就在院子裡,絕不亂走。”
侍女看了幾眼準備化妝的戲子以及幹粗活的小厮,目光停在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身上,“他看着面生,新來的?”
班主掃一眼過去,道:“是,唱戲的物什多,原來負責幹體力的人受傷要休息,讓他過來幫忙,您放心,我絕對看好他,不讓他沖撞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