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芷答應了李南初的請求,一來她也覺得需要一個釜底抽薪的法子,解決李南初的婚事,絕了烏孫的念頭,二來也是給京都朝臣提個醒,她溫氏還會繼續罩着長樂長公主,不允許别人欺負長樂長公主。
回府之後,溫沅芷便派人去颍川,調查一下這個裴氏。
翌日中秋,宮裡忙碌起來,李思宴請群臣,在禦花園共飲中秋佳釀,有君臣一家,促進和諧之意,随後,李思還要攜臣登城樓,觀望京都燈火,與民同樂。
溫沅芷嘴上說不去,實則必去不可,江澧蘭自己也要去,李思對他下了死命令,必須得去。
江澧蘭明白李思的心意,遂答應下來。
中秋夜宴,明月高懸,星河燦爛。
禦花園中花燈如海,一盞盞宮燈懸挂在枝頭,如星河倒影,流光溢彩。
天地同輝。
群臣向少帝恭賀中秋大喜,李思笑着給予回應,這是繼長平長公主的手劄事件之後,君臣一次盛大宴會,意義非凡,君臣關系更進一步。
坐在李思身邊的是麗嫔娘娘,盛裝打扮,頭上朱钗環繞,華麗的服飾下,小腹微微隆起,麗嫔眉眼似俏似柔,一手一直搭在小腹上,意有所指,不言而喻。
朱逾白今夜未有入宮,否則,此刻坐在麗嫔娘娘身邊的應當有他一份。
溫沅芷坐在鄭相公的下手,距離李思有一段距離,她的目光從麗嫔身上停留一瞬,便不再關注。
江澧蘭的坐席在李思旁邊,有大臣與他喝酒,他一一笑納,溫沅芷注意到他今日換了身自己沒見過的新衣,一件靛藍色的交領直裰,領口和袖口都有同色系深色的精緻花紋刺繡,頭上也佩戴了同色的藍玉簪,他本就長得好看,這套服侍襯他膚色,襯得他溫文爾雅,氣質卓然。
她記得他穿月牙色也很好看,就是顔色有些寡淡,不如這般鮮亮。
李思正和江澧蘭說話,江澧蘭回了一句話,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來,暗含警告。
這是宮宴,眼神收斂點。
溫沅芷輕笑,轉移開視線。
酒過三巡,溫沅芷離開宴席,往禦花園旁邊的蘭亭走去,秋風飒爽,桂香迷人,不多時,一人也進了蘭亭,向溫沅芷行禮道:“在下弘文館學士王臨安,見過郡君。”
溫沅芷看他,有幾分眼熟,正是方才坐在自己的下手鄰座之人,距離自己很近,雖是弘文館學士,地位應當不低,姓王,她腦中一閃,“你是王府公子?”
京都能稱王府,隻有王相公的府邸。
王臨安面容俊秀,眉眼較粗,眉心有一顆紅痣,很容易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見到溫沅芷認出自己,他展顔露出微笑,作揖道:“正是,下官有話想與郡君說,方才見到郡君離席,一路跟過來,抱歉打擾郡君在此歇息。”
溫沅芷聽說過王府的公子,此人有琅琊神童一說,三歲能識字,五歲能賦詩,十七歲連中三元,學識上比江澧蘭還略勝一籌,關鍵此人不喜歡官場,隻喜歡舞文弄墨,王相公讓他進入弘文館整理史詩典籍,他樂此不疲,不僅将許多前人難以整理的典籍歸納總結好,自己還編纂了幾本。
而且,此人自視清高,除了弘文館幾位好做學問的學士與他合拍,幾乎不與同朝其他官人往來,一般宴席也見不到他的影子,這是溫沅芷第一次見其本宗。
見他如此彬彬有禮,對此人好感立時又生出幾分,遂道:“無妨,公子找我何事?”
王臨安作揖行一大禮,道:“先前家父要挾郡君一事,我代家父向郡君道歉。”
“你說什麼?”溫沅芷一頓,擡頭看他,不可置信道。
王臨安道:“家父在長平長公主的手劄事件中所為,我已經全部了解清楚,家父不該幫助那些犯錯的大人要挾郡君,甚至對郡君進行長期軟禁。”
溫沅芷以為自己聽錯了,悠悠踱步,半響後,道:“那你知道,那個手劄若是在我手中,或是被我流露出去,會給朝廷帶來多大的隐患嗎?”
王臨安面容嚴肅,義正言辭:“那也是那些朝臣咎由自取,與郡君無關。”
溫沅芷眨眼,王相公在朝多年,一直身居高位,足以用老謀深算、智多近妖等詞來形容,萬沒想到歹竹出好筍,他的兒子竟如此單純。
她啼笑皆非,但立刻正色,肅容道:“此事不怪王相公,公子不必如此。”
她的話反而讓王臨安愣住。
王臨安一時間手足無措,他覺得父親就是錯了,男人就應該有骨氣,有正氣,便是犯了錯,認下就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就該坦坦蕩蕩。
所有的錯,應該讓那些臣子自己承擔,而不是威脅另一個女人毀滅證據。
他以為,本該置身事外的清陽郡君應該生氣,但郡君卻說“不怪父親”?
溫沅芷見他這樣,本來可以事不關己轉身離去,但見他滿眼赤誠,似是為自己所困,于心不忍,便多解釋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