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結束,李思帶着群臣退下城樓,各自離開。
溫沅芷和江澧蘭也離開皇城,手牽手地上了馬車。
車轅上的啟明笑得合不攏嘴,溫臨不苟言笑的眉眼也比往日柔和。
馬車緩緩地行在青石闆路上,發出笃笃的聲音,離開皇城一段距離後,道路變暗,轉至城東繼續向前,視野漸亮,千依坊到了。
今夜的燈火除了皇城那一場盛大的煙花會,最好看的當屬千依坊,千依坊依河而設,商販店鋪分布河流兩岸,往日這些商販各自做着自己的生意,互不幹擾,今夜,家家戶戶,門前通通點上花燈,長街如火,猶如卧龍。
沿着河流一路向前,到了坊市中間有一架橋,名為織女橋,織女橋寬一丈,高聳河面之上。
織女橋上有兩根紅絲線編制的牽絲繩,分别從橋頭拴到橋尾,上月七夕,城中男女在橋上相會,牽絲繩上挂滿了長木的許願牌,今夜,牽絲繩上等距離間隔地挂上小巧的各色燈籠,許願牌在燈火下輕輕搖晃。
織女橋架在花燈河水之上,遠遠看去,水下波光粼粼,水上如拱月星辰,美得令人窒息。
過了子時,外面的人逐漸減少,織女橋上人流漸去,溫沅芷看中了橋對面的未關門的酒樓,信步踏上橋面,徑自就想過橋。
啟明眼睛雪亮,如一隻偷腥的貓,及時拉住欲要跟上去的溫臨,溫臨不知所以,轉頭瞧見啟明朝自己使眼色,然後默默停住腳步。
雖然仍然不知道啟明何意,但溫臨決定信他一回。
因為在他猶豫的瞬間,江澧蘭已經和溫沅芷上了橋心,肩并肩,手牽手。
溫沅芷無意間看見被風一吹,打到她手背的紅木牌,好奇地拿起一看,上寫着兩句詩: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她頓住,将玉牌夾在指腹間,朝江澧蘭晃了晃,“你猜這上面寫了什麼。”
江澧蘭在千依坊住過一段時日,又怎會不知這座橋的名字,淡笑:“哦,猜不出,你說來聽聽。”
溫沅芷何等聰慧,隻一瞬間,便明白是被他反套路了,也不惱,笑着道:“我也不說,回頭找别人問問。”
江澧蘭面色一變,立刻去拿她手裡木牌,溫沅芷本就有逗他的心思,此刻怎會讓他得逞,立刻将木牌扔了,但她忘了木牌系在繩索上,一扔沒扔出去,隻是扔回了木牌堆裡。
江澧蘭伸手去拿,仿佛失去方向,倒是看見另一塊牌子,不由得目光看向溫沅芷,溫沅芷也看到了此塊木牌上的内容,眉頭輕輕皺起,但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江澧蘭伸手一撈,朗聲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用得不錯,符合此時此景。”
不僅讀了出來,還評價了一番,着實令人氣結。
更為可氣的是,前一句還能男女通用,這一句便實實在在是女子表情詩。
溫沅芷一拳頭垂在江澧蘭的胸口,惹來江澧蘭一陣大笑。
啟明看得直瞪眼,這怎麼還動起手來了?方才二人那一套你争我搶的戲碼,确定不是在鬧着玩?
這可是在織女橋,幾百年聽說過鵲橋相會的,沒見過大打出手的。
這好端端的姻緣,可真叫人愁。
幾人一同下了橋,來到對面的酒樓,樓裡客人也少了許多,堂内隻有三兩桌客人,桌上狼藉,菜盤清空,隻有白瓷杯中一點小酒。
原本在櫃台上打瞌睡的夥計,見還有客人至内,連忙打起精神迎了上來。溫沅芷要了二樓的包廂。這次溫臨和啟明未進包廂,而是在大堂另支一桌。
酒菜上齊,溫沅芷和江澧蘭邊吃邊聊,所聊内容離不開“你這兩個月都在做什麼。”
二人是别人口中的兩小無猜,時隔多年,也未有生分,尤其是溫沅芷,小時候就喜歡在長秋宮逗李衍,總将自己的私事說給他聽。
最近兩個月,她沉迷在一本人物志中無法自拔。
上次看到的那個無名謀士,在那本人物志中所言不多,此後碧霞在滇南竟然發現關于此無名謀士的另一本書,名為《悅潸》,便給買下來,命人送回京都。
溫沅芷初始不知碧霞為何會認為這本書就是自己要找的書,但才翻閱一張,便發現第一面所記内容便是那本人物志中關于此人的全部概括。
思及此,溫沅芷難言興奮,與江澧蘭道來,“此人我已經找了許久,先前在清陽翻遍了所有的書舍都找不到,沒想到在滇南找到了。”
《悅潸》所記内容詳實細緻,區别的是,在這本書中,無名謀士是一個杜撰人物,名為“花劫”。
花劫并非一輩子身居朝堂遠離世俗,在她年幼時候,在家中私塾讀書識字,從字裡行間中,可以看到她那時的天真爛漫。
後來,她因父親喪志,家族産業大量流失,對父親漸漸感到不滿,于是遠離家鄉,去到一個外地十分有名的書舍讀書,在那裡,她結識了幾個朋友,不過性情逐漸孤僻起來。
但沒過幾年,她親姐姐喪生,導緻她郁郁寡歡,離開書舍,歸家後才發現家族衰敗,父親身邊的謀士扈從幾乎都離父親而去,還有叔父在外對父親名下産業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