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後,早晚寒涼,到了晌午,有些微熱。
京都城内有一條坊道,裡面做的是小本買賣,此地居民不似千依坊的外鄉人入京都做生意,大多是京都本地人,一早在地上擺了個地攤,見太陽出山,脫了外套搭在扁擔上,轉身和鄰座的攤販聊起最近新鮮的話題,十分惬意。
任何地方都有貧富之差,這條街坊隻比乞丐街好一點。在臨近街坊入口十米處,有一戶人家實屬特例,此戶并非尋常百姓,乃是朝廷命官,徐山的家,徐伊人的娘家。
徐家門戶狹小,紅木門上的暗漆掉落,這日,刑部衙差沿着坊道一路尋來,在毫無标記的門樓前四下張望,随後,拉過旁邊一位挎着籃子的婦人,粗聲問道:“這裡是徐禦史的家嗎?”
婦人驟然被官差拉住,原本有些慌張,聽此一問,眼裡露出疑惑,回答道:“是。”
徐家門口多了幾個坊民,聽聞衙差辦案,也好奇地停下腳步。
衙差放開婦人,上前敲門,不多時,徐大公子從内打開門,見到衙差,神色一慌,連忙往回跑,衙差推開門,緊跟上去,不多時,街坊前後的老百姓聚集在徐家門前。
隻見年過半百的徐山被衙差押着臂膀,走出徐府,他身上衣着整齊,面容周正,并無被抓的慌亂,但他手上的鐐铐刺傷了街道坊民的雙眼。
衆人頓時嘩然。
有膽大的坊民上前攔住衙差,客氣有禮地問道:“官人,這是青天大老爺徐老,不知閣下是否抓錯了人?”
衙差将人一把推開,道:“沒錯,抓的就是徐山。”
此言一出,湧上前的坊民更多,有人開口詢問,話語間忍不住粗魯,有人擋在徐山面前,不讓衙差離開。
“徐老犯了什麼罪?為何抓他?”
“對對,徐老為我們辦過多少事,要不是徐老,我們在這京都都活不下去,你們憑什麼抓他?”
“你們這些當官的,不去正經的抓壞人,就欺負好人,徐老不能被你們帶走。”
來的衙差人數不多,隻有四人,但聚集上來的民衆越來越多,将坊道出口堵個水洩不通,不讓五人離開。
徐山素來清正廉明,有“徐青天”之名,許久以來,為此街道坊的百姓辦過許多實事,京兆府也不敢随意糊弄這條街坊的百姓,眼下,忽然見恩人就要被問罪,這些坊道百姓立馬就不幹了。
衙差被圍在徐家門口,怒火中燒,“铿锵”一聲,拔出長刀,對着衆人道:“敢妨礙公務者,全部捉拿,我看誰還敢上前?”
徐山見狀,漠然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縫,上前一步,朝衆相鄰拱手道:“大家稍安勿躁,徐某隻是奉行公事去回幾句話,去去就來。”
“那也不能戴上鐐铐。”有人大喊。
“解鎖。”
“對,解鎖。”
衙差見狀,幾人互相對望一眼,料想徐山為人不會做出逃跑之事,上前打開鐐铐,這才将徐山從徐家門前帶走。
此事頓時在朝堂各部傳開。
溫沅芷在禦史台也聽說了。
自從在禦史台上值之後,溫沅芷就被分發了一疊半人高的文書要看,這日臨近晌午,她才看完所有文書,和溫臨将文書歸還書庫,回來時,遠遠見到朱逾白和他那位好友兼同僚在偏屋後躲清閑。
正準備走過假裝沒看見,聽到“徐禦史”以及“刑部”幾個字眼,遂又換了個方向,上前立在廊柱後,道:“在幹什麼?”
朱逾白嘴裡叼着一根毛茸茸的尾巴草,聞聲吓得一個哆嗦,從橫杆上翻下去,他叫苦連天,“溫大圓子,咱不是說好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溫沅芷嗤他,“我們現在是同僚,說個話還不行?”
朱逾白站起身,想走,溫沅芷從後一把抓住他的腰帶,“别走,有話問你。”
朱逾白腰間一緊,下一秒比方才還驚慌,退後一米,邊摸索邊護住腰腹,氣急道:“你還是不是女人,男人的腰帶你也敢抓?”
溫沅芷:“你小時候不會紮腰帶,沒有侍女,還是我親自給你系上的腰帶,現在跟我純個什麼勁?”
同僚瞪着大眼睛,左右來回看,想了想,默默退出廊下。
朱逾白努力安慰自己,無妨無妨,天道輪回,自有人收拾她,忍着氣道:“我不純,我要去幹活。”
溫沅芷雙手環臂,側靠欄杆,淡淡問道:“你們方才說徐禦史怎麼了?”
朱逾白頓住,轉頭疑惑道:“聽到了?”
溫沅芷點點頭。
朱逾白歎口氣,走到跟前,道:“這件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溫沅芷看着他:“你先說來聽聽”
朱逾白坐回橫杆上,道:“今日一早,刑部抓了徐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