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其他族人聞訊,紛紛而來,擠在裴氏長房正屋中不肯離去,外屋哭聲隐隐傳來,不知其中真切到底有幾分。
半夜,裴公再次醒過來,此時的他,面色衰敗,已有油盡燈枯之相。
揮退了所有人,将裴昭和管事留了下來。
管事恭敬地站在裴昭身後,朝裴公道:“老太爺,有何吩咐?”
裴公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床頭,裴昭不明所以,管事已經從枕頭下摸出了一把鑰匙,看着裴公點頭,俯下身子,在床底下掏出一個赤色檀木盒子,用鑰匙打開鎖扣,并未打開,放到裴公的手邊。
裴公撫摸着盒身,目光朝裴昭看去,裴昭上前打開盒子,裡面裝着的是一個賬本。
管事說:“這是當年老太爺将财物拿回來時,奴才入庫記的賬,裡面一金一銀都記得清清楚楚,家裡出事之後,老太爺就将賬本收了起來。”
裴昭看着裴公,他明白了裴公的意思,有了這個賬本,先帝殺人奪财的證據就有了。
裴公雙手顫抖,一把抓住裴昭,虛弱道:“讓窦清海,死。”
裴昭颔首,鄭重道:“你放心,我一定替裴家報了這個仇。”
裴公眼裡露出欣慰,閉上眼,微作休息,朝管事看了一眼,管事躬身離去,室内隻剩二人。
裴昭上前,道:“還有什麼吩咐,你盡管說。”
裴公道:“尚有一事,需要警醒你,早做防範。”
裴昭洗耳恭聽。
裴公道:“君上是朝雲公主與先帝所生,朝雲公主尚且活在人世,若是朝局動蕩,你,你就回裴家來。”
裴昭神魂俱震。
君上是朝雲公主的孩子?前朝公主的孩子?
裴公說完這句話,在裴昭臉色看到震驚,想想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這位向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孫子臉上,看到淡然以外的神色,不由得愉悅地笑了起來。
僅僅是笑了一下,裴公就阖上雙目,不再言語,裴昭震驚過後,替裴公掖了掖被子,出門而去。
沒有回寝房,而是去了書房,在書案前,提筆。
君上是朝雲公主的事,一定要告訴長樂。
長樂身為公主,和親的目的就是為了大周百姓,在她的眼裡,溫皇後和天下百姓一直放在第一位,回到京都之後,才在心裡又放下了“權勢”二字,争奪權勢是為了自保,江山社稷才是她挂心的事。
隻是她身為女子,一直沒有能力和機會決定江山社稷的安穩,這次,他把這把“權勢”的刀子遞到她手中,讓她決定要不要。
若是不要,那就自保,朝雲公主尚且活在人世,是藏在哪裡,是否在暗地裡決斷朝野?總之,保住了大周的江山,她這個長樂公主才有意義。
裴昭在信中将利弊拆解分析,讓李南初在京都保護好自己,寫好信後,立刻喚管事過來準備送信,将信遞交出去才反應過來,城門關閉,現下信使出不了城。
管事道:“家裡有密道,通往城外。”
正在這時,院子裡傳來輕微的聲音,裴昭臉色一肅,朝管事做了一個警示的手勢,走到門邊,小心地聽着門外的聲音,忽然猛地拉開門,一把匕首迎面刺來。
碧霞呵斥:“碧玉,不得無禮。”
碧玉收手,聽出聲音的裴昭同樣撤回攻勢,站在廊下,看着清陽郡君身邊的兩個侍女,裴氏的暗衛将碧霞圍住,碧玉站在廊檐下,顯然是想挾持他。
管事色變,“還不快抓住她們。”
裴昭擺手:“都下去,讓她們留下。”
管事看了一眼,朝着暗衛揮了揮手,自己卻沒有離開。
碧霞拱手賠罪:“官府追殺我們追得太緊,不得已出此下策,還請見諒。”
碧玉瞪着他,“你昨夜進山了沒有?看見我們少主了嗎?”
碧霞殷切地看着裴昭,管事則暗暗瞪向碧玉,裴昭說道:“郡君無事,你們來了正好,免得我再派人去找你們。”
然後吩咐管事:“帶她們一起從地道離開,将她們放在雞鳴山對面的莊子裡就行。”
管事攜帶着信件,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