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盯上何青的還有溫沅芷。

九月初九，重陽日，遠歸的漢人祭祀先祖，告慰天靈。

何青拆掉身上的繃帶，換上一件嶄新的布衣，前往廳堂向閑散落座地翁歸靡請半日假，他要去金蟬寺給逝去的親人上柱香。

翁歸靡點頭答應，叮囑他“早去早回”，等人一離開，立刻跟了上去。

金蟬寺在城外，離開京都城，本來有着淡淡光亮的天一下子暗沉下來，黑雲翻騰地壓過來，不一會兒，黑霧朦胧，豆大的雨滴從天而落。

雨霧太大，翁歸靡追至城門外，就将人跟丢了。

他對京都城外地形不熟，沿途的路人躲着雨急切地進了城，都沒有注意到路邊正有個人考慮着向他們問路，翁歸靡左右張望，跑到在矮窄的一個小屋檐下，望着漫天大雨，興歎“可惜”。

正在他望着眼前幾條岔道躊躇不前，考慮要不要還是回城時，沒注意到，一輛外表樸素但仔細看沒有被一滴雨挂濕的馬車，停在他身後不遠處。

“昆彌大人，要上車嗎？”溫沅芷掀起車簾的一角，露出一張清麗的面容，

翁歸靡回首，看着這張面容，故作驚訝：“溫大人要去哪裡？”

溫沅芷回得很神秘，“昆彌大人要去哪裡，我就去哪裡。”說着，擡頭望天，俏皮道：“雨下這麼大，昆彌大人要是再不上來，就要弄髒我的馬車了哦。”

翁歸靡眼神閃爍着微光，不再顧忌，上了馬車，才發現她為何單獨強調“弄髒馬車”。

外表樸素的馬車，坐凳卻用錦繡綢緞鋪設，地上鋪着是他有十分眼熟的毛氈，草原上最好的狼皮制作而成。

坐在另一邊的碧玉瞧着，他隻停頓了一瞬，一腳便落上了虎皮地毯上，嘴角微抽。

溫沅芷坐姿端正，問：“昆彌大人去金蟬寺，難道也是跟蹤你的暗衛？”

金蟬寺？也？

翁歸靡輕笑：“看來溫大人知道我要去哪裡，而且跟我的目的一樣？”

溫沅芷也不藏着，大方地點頭，“連你堂堂昆彌也不知道自己暗衛的底細，我這個大周的接待者當然要差個清楚。”

翁歸靡：“溫大人既然想知道我生母的事，是準備拿出什麼誠意呢？”

溫沅芷沉吟，“昆彌大人想要什麼？”

翁歸靡歎道：“溫大人應該知道。”

溫沅芷啧了一聲，“公主已經嫁人，昆彌大人難道真的打算在大周搶奪新人？”

翁歸靡虛心求教：“我若說是，會怎樣？”

溫沅芷笑了一下，說的話卻很冰冷，“我想，一旦君上下了此類命令，昆彌大人就會被儒生們罵死，被京都百姓趕出大周，會激起民憤，涼州的将士們士氣大漲，勢必要與烏孫一較高下，順便，血清前恥。你知道的，士氣這東西，對戰事有多重要。”

翁歸靡感歎：“看來我是真的來晚了，僅僅一年，就讓你們改變了許多。”

溫沅芷笑，“所以，換個對我們都好的誠意。”

翁歸靡：“讓她回京，我要見她。”

溫沅芷真的納悶了，都說胡人野蠻，倫常颠倒，不知情為何物，這位年輕的昆彌似乎不同，竟真的對阿初動了情？

但她沒問，有些事，不是一定要問出口，作為交易，隻有答應或不答應。

車内一時間安靜無聲，翁歸靡也不着急，等着她回複，雨水砸在車身，聽聲音，比方才小了許多，碧玉悄摸地掀開車簾，“我們到了。”

金蟬寺到了，衆人下了馬車，溫沅芷望着蔚藍如洗的天空，笑道：“天公作美，方才還下着大雨，這會就天晴了，這是連老天都在說，我應該幫昆彌大人一程。”

翁歸靡但笑不語，他的目的已經說了，能不能答應就看她的。對于小公主，他心底有個念想，這份念想能幹淨地實現就好，不能實現，那就看本事了。

“溫大人這是答應我的要求了？”

“等我進去，看看值不值得，再回答。”溫沅芷擡頭望金蟬寺，淺笑道。

金蟬寺很大，占地廣，幾乎占了半座山，半山腰的寺廟隻是零星幾座，由下及上，道路兩側的石壁上繪制各種佛家圖像和梵文，到了山頂，各種大廟比肩相鄰，巍峨幽深。

他們站着的地方是金蟬寺最熱鬧的地方。

今日九日重陽，許多京城人士登高望遠，都選擇這座山，晌午可以在寺裡用膳，還能落腳休息。

金蟬寺曾是皇家寺廟，但平日裡要求并不嚴格，尋常百姓也可以祭拜，因此，這裡香火旺盛，上山的人絡繹不絕。

溫沅芷等人來得巧，上山的途中趕上大雨，不少人打道回府，或是在山腳歇息等雨停，路上并未受堵，所以她如此說。

現下雨過天晴，寺廟門前人頭攢動，溫臨派着幾個人現行進寺廟，查何青去了什麼地方。

寺廟主持聽聞清陽郡君前來，帶着幾個小沙彌在廟門前等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