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臨将郎中送去城裡，半道上，郎中埋怨頗多。

“咱們這縣城小，别看人口多，但郎中不多，就縣城裡的那幾個小大夫，能識材辨藥就算不錯，要問診治病，還怕開錯藥方，沒病也能給治出病。”

“不像你們從大城裡原道來的貴客，身上有一點不适就有名醫問診，又有名貴藥材養着金貴的身體，這小城裡的人，能捱的就捱，不能捱了才來問幾服藥，要是拖延時間久了，就是小命一條，本來也就是腌髒的命，來得快，去得也快。”

“哎，我本來今個兒有五家要去的，耽擱到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必要再去，指不定，去了就是一具死屍，不瞧也罷。”

老郎中邊說，邊用狹長的細眼斜睨了溫臨一眼。

溫臨微微蹙眉，原本打算送完老郎中進城，就會山上，結果，老郎中要他一路護送，去往他今日原本打算在城中問診的五戶人家。

他不想答應，但老人家一句一句地說，每一句都把他架在火上烤。

早知被逼至此境，方才時就不該多嘴。

溫臨蹙着眉頭，心中想着。

事情起因是下山時，溫臨見老郎中年事已高，一人進城問診，于是客氣地說了幾句好話，“今日勞煩您跑一趟，等會到了城裡，您有什麼需要盡管說，我一定滿足。”

老郎中起先，隻是沉着臉道：“不敢勞煩。”

那語氣，明顯帶着敢怒不敢言的火氣，把他當做仗勢欺人的高官顯貴。

溫臨又考慮到的确是自己這邊有些理虧，清陽溫氏從未做過欺壓百姓的事，今日這件事是唯一一次，打的一次擦邊球。

好言道：“今日之事的确是對不住，我們從外地遠道而來，突發意外才情急耽擱郎中至此，你若有需求，我絕無異言。”

郎中這才正眼看了他，提出要他護送，見溫臨沉默，就開始了長篇大論地幽幽抱怨。

但，一座偏遠山區的郎中，會如此威脅高門大戶人家的侍衛？

方才那一番推诿，是以退為進的試探吧？

溫臨醒悟時已晚，隻能随着老郎中在城中輾轉，等護送老郎中去到最後一家，老人家終于良心發現，放他離開，轟走之前，笑眯眯道：“你家兩個主子都是好人，行了，你走吧，老朽天亮前就能趕回家去了。”

溫臨見天色不早，老人家不用上山，但他還要進山，此時回去，天亮前複命正好，辭行離開。結果，正準備往回趕，半道上遇到下山采購食材的啟明，啟明一見到他，兩眼放光：“溫侍衛，等我一下呗？我們一道回去。”

溫臨看了眼他手裡的兩大袋大米，哪有不明白的，微擡下巴，“快點。”他怕再不回去，碧玉要責罵他擅離職守了。

啟明高興地應了一聲。

山上忽然多了好幾張嘴，後廚的糧食頓時顯少，晌午麻姑将缸裡最後一點米下了鍋，吃完飯，他就下山。雇了一輛馬車，買了一堆米和菜，正愁等會上山要如何搬上去，真是口渴了有人遞水來，一擡頭，就看見溫侍衛行色匆匆的身影。

“買完肉，我們就回去。”二人站在肉攤前，攤主正在稱最後一塊肉，啟明喜滋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幸好幸好。”

溫臨神色淡淡，攤主很是熱情，看着啟明道：“你們是城外來的吧？我這裡還有一些野味，正宗山裡來的，要不要？”

啟明有些心動，攤主又道：“野味就在後院，你們兩人，一人看東西，一人随我去後院挑，保準貨色好，不好您馬上走，不收錢。”

啟明對溫臨道：“這裡的野味的确夠正，郡君不是病着嗎？買一點回去讓麻姑燒了補一補，你去挑，我在這兒等着。”

溫臨想了想，朝攤主示意地擡了擡下巴，攤主高興地折返進去帶路。

啟明心裡别提多美，等下原地，低頭踢着面前的小石子玩。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請問，岐山怎麼走？”

身後是一攤主在賣素菜，大概是指了個方向，道：“這麼晚了，山上不好走，明日上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