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兒摸不着頭腦,重複道:“擺盤?”
杜時笙對他眨眨眼,搬了椅子去院中杏樹上,摘了些葉子和花骨朵,又從小胡瓜藤上摘了幾片嫩芽葉。她将那嫩芽葉與杏花骨朵兒放在煎餅上,擺成含苞待放的圖案,又将炒雞蛋分作四團,做成花朵的模樣,襯以杏樹的葉片,猶如四朵盛放的黃花一般。最後,她又用胡瓜藤上的一片大葉将小蔥卷起,以枝蔓系結。
“杜阿姊,這哪還是菜,倒像是畫一般!”小五兒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扒在食盒邊贊歎個不停。
“走吧!阿姊與你一同去瞧瞧熱鬧。”杜時笙雖然身體尚未痊愈,卻十分好奇道長布道是何場景,便與小五兒一同帶着食盒,去了坊内。
因着寶清觀隻在坊内布道一日,道場便選在了坊内池塘邊的空地之上。布置得倒是簡單,僅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結了五色幡,以象征五行。
坊長命人在道場内的香案上,擺上三牲果合酒,道長于場内焚香、燒金紙,坊内圍觀衆人則在道場外觀摩禱告,甚是熱鬧。
“城中百姓們信道教?”杜時笙小聲問小五兒。
小五兒搖搖頭道:“也不全是,阿婆就信佛教。但是,這個寶清觀據說很是靈驗。”
“怎麼個靈驗法?”杜時笙好奇道。
“聽說可化解災禍,驅邪避兇。”
“那又是誰占蔔的災禍和兇邪?”杜時笙想了想,追問道。
小五兒撓撓頭,說道:“那便不知了。”
杜時笙心道,瞧這大張旗鼓地布道,卻不齋戒,反倒讓各家各戶送飯食,怕是有些斂财嫌疑,我且看看熱鬧便走吧。
隻見衆道手持法器,口中吟唱經訣,道長則依科演教,于道場内揮劍起舞,青袍和飄帶随風獵獵作響,倒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法事畢,坊内衆人盡皆叫好。
坊長則面露虔誠,上前感謝寶清觀衆道士,又喚人上前擺上食案,對坊内百姓說道:“為答謝寶清觀道長們為咱們永和坊,祛除災禍,祈願求福,請各家将各自食盒呈上,由道長們各自品評。”
坊長說完,坊内的百姓便盡皆上前,争先恐後将各自食盒擺放整齊。杜時笙不欲與人争,便在人潮之後,才挾着小五兒将食盒放在食案之上。
在她二人回身向道場外走去之時,隻見一位身着深紅襦裙,紫色窄衫的微胖婦人,一手提着一個楠木食盒,一手忸怩作态地攏着發髻,一扭一扭地從人群中走出。
她走到食案旁邊,瞧了瞧各色餐食,面露不屑之色。
猛然間,她瞧見杜時笙的擺盤,青翠嫩黃,如畫又飄香,神色變了變。最後,那婦人三角眼一翻,将自己的食盒特地擺放在了杜時笙食盒的正上方,口中還輕哼一聲。
擡頭對那道長滿面賠笑道:“道長,這是我家的菜,道長定要吃吃魚肚肉才是。”
那道長瞧了瞧她,不動聲色,卻是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她那道炖鲫魚。
杜時笙見她這套操作,知其必有貓膩,反倒好奇,到底魚腹之中,能有何乾坤了。
果真,那道長第一個品評菜品,在品評之時,他便從那胖婦的鲫魚吃起,方吃上一口,便命人拿了下去,說是有些涼了,須得熱一熱再吃。
因着現場衆道和坊長等人都在品評菜色,場面一時有些混亂,便也無人在意此事。杜時笙卻是留意了,那魚再上來之時,道長卻再未動筷嘗過了。
反倒是衆道士和坊長,在看見自己那道煎餅卷雞蛋時,都贊歎擺盤巧思過人,味道又極是好吃,八張煎餅,不夠衆人分,大家隻得将煎餅撕開分食,皆是吃的意猶未盡。
“杜阿姊,我瞧咱們的菜怕是要勝出了!”小五兒興奮地拽着杜時笙的衣袖說道。
杜時笙笑着搖搖頭,笑道:“阿婆既不信道,咱們也無需争這些。”
小五兒正要答話,卻忽地瞪大了眼睛,似是看到了什麼出奇的事情一般。
隻見,坊内一人引着一名綠袍官員與兩名下屬,從杜時笙身邊走過,徑直去找了坊長。
坊長見了那綠袍官員,立時給道長也引薦一番。二人皆對綠袍官員十分恭敬,那綠袍官員卻微垂眼眸,神色冷漠,背對坊内衆人。
杜時笙隻能勉強瞧見那郎君的側顔,膚色白皙,鼻梁高挺,嘴唇微抿,一襲背影,豐神隽永。
杜時笙覺得這側顔似是有點眼熟,便好奇地問道:“這是……”
還不等小五兒回答,便聽見方才那名胖婦與人炫耀道:“那便是魏修晏魏郎君,不,魏寺正,現在已是大理寺的魏寺正了!正與我那甥女議親的便是他。”
衆人聽了,紛紛稱贊。
“果然一表人材,你甥女有福氣!”
“啧啧,當真天人之姿啊!想來你甥女也必是才貌俱佳才是……”
原來那郎君叫魏修晏,杜時笙在腦海中搜索,卻憶不起任何有關魏修晏的記憶。好看的人都長得差不多,八成,是認錯人了,杜時笙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