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想象着她所描繪的場景,皆倒吸一口涼氣,盯着張二娘和阿泰似是看着鬼怪一般。
隻有何青微不可見地笑了一笑,他已明白杜時笙是何意,這小娘子,當真是又聰慧又促狹。
果然,張二娘立刻掀開袖管,細細查看自己雙臂,又驚恐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和面頰,一邊摸一邊口裡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而阿泰則毫無反應,仍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淚。
王參軍立時明白,這二人到底誰買了牛肉,又是誰吃了牛肉。他與小吏上前扭起張二娘和阿泰,喝到:“莫要再做戲,快跟我去一趟衙門。”
杜時笙忍不住掩唇輕笑,就知道張二娘會上當。
像張二娘這類人,平日仗勢欺人慣了,既沒腦子又極是自私,若是何事與她自己有關,定會關心異常,露出馬腳。
“你這個小賤人!竟然騙我!”張二娘發覺自己上當,拼命掙紮着,一雙三角眼瞪視着杜時笙,對她大聲咒罵起來。
奈何王參軍和圍觀衆人,皆已看出她真實面目,現下,隻覺得這婆娘甚是潑皮。
那小吏不耐煩地用一木犁塞住她口,衆人方得耳根清淨,隻能聽到她似殺豬般的悶叫。
“阿泰……”
看到阿泰可憐巴巴地被王參軍帶走,一邊走一邊抽泣,杜時笙心疼地喚了他一聲。
何青見到她滿面憂色的模樣,垂了垂眸,上前一步拱手對王參軍道:“王參軍,大稷律例第三卷第三十四條,私相售買未經報備耕牛肉,而不知情者,可判笞刑一百或罰銀二十兩。這名夥計既不是張家家奴,便不可與主人同罪。杜娘子即可作證他買牛肉時并不知情,是否可以按此條判罰?”
王參軍打量了一下何青,見他一副謙謙君子,眉清目朗的模樣,又聽他如此熟知大稷律例,想來是個讀書之人,便也忙對他一拱手,道:“郎君所說沒錯,但現下,某需将二人一并帶回,待縣尉一起審理宣判。”
“那兒與你們一同前去。”杜時笙感激地望了望何青,對王參軍道,“兒也算是那日一個人證,若官府查明,阿泰确為不知情下犯了錯,兒便為他繳納罰銀。”
正自哭泣的阿泰一聽,連忙跪倒在地,哭着對杜時笙道:“多謝杜娘子!多謝杜娘子……”
杜時笙見狀,急忙去扶阿泰,說道:“你快起來,阿泰,男兒膝下有黃金……”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張二娘蓬頭垢面地向自己撞來,杜時笙來不及閃躲,吓得花容失色。
何青的一雙眸子,一直跟随着杜時笙。見此情形,他急忙一把攬過杜時笙的肩膀,轉身将她護在胸前,擡腿對着張二娘踹了一腳。
張二娘雙手被縛,失了平衡,栽倒在一旁。
押送張二娘的小吏見狀,急忙上前将張二娘扯住,對杜時笙二人抱歉道:“郎君和小娘子受驚了,方才我一時失手,沒有拉住這婆娘,二位無妨吧?”
見張二娘被小吏緊緊拽着,何青方松開了杜時笙的肩膀。杜時笙被他牢牢護着,自然是沒被撞到,便笑着對小吏說道:“兒無妨,官爺無需挂懷。”
說完,她又瞧了瞧何青,關切道:“何郎君也無妨?”
何青搖搖頭,眼底含笑地看着她,面色卻微微紅了起來。
方才一時情急,将她護在懷中,自己的面頰被她的發絲掠過,越來越燙。杜時笙身上那絲絲縷縷的香氣,仍萦繞在何青的鼻際,而扶過她肩膀的雙手,似是被灼傷過一般,将一股熱流傳到了全身,他能清晰地聽見胸膛之中的“撲通之聲”。
何青連忙退了半步,生怕自己的心跳之聲,被杜時笙聽了去。這埋在心底的秘密,他還未做好準備讓她知曉。
杜時笙并沒有注意到何青微妙的神情,見他也無妨,放下心來。
她瞥了一眼正在兀自掙紮的張二娘,隻見她雙眼充血,怒視着自己,仿佛将萬般恨意凝聚在了那目光之中。杜時笙不禁脊背一寒,這是她穿越而來,第一次與人結怨。
何青見張二娘的眼神瘆人得很,便側身擋住了張二娘,對杜時笙說道:“杜娘子,某同你一起去衙門走一遭。”
王參軍在一旁瞧二人舉止,心内不住感歎,這儒雅郎君對小娘子十分回護,又生得姿容如玉,于刑法律例又如此熟稔,當真是不可多得的人物啊!日後,若是自己的女兒五娘也能覓得如此佳婿,那自己便就無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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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你去将這食盒和這一壺銀丹飲子送與何郎君,隻說是你謝他那日相助便可。”
一大清早,清歡小館還未開門,杜時笙便将手中之物如數交給了小館中那個新來的,瘦削的小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