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何青正站在凳上,給書肆挂端陽節的鐘馗畫,見杜時笙來了,連忙從凳上下來。
“這鐘馗畫有趣,怎的手中還握着一支筆?”杜時笙瞧着畫,抿嘴笑道。
“哈哈,杜娘子有所不知,這是韓公專為某所畫。”
提起這幅畫,何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接着說道:“前幾日,某與韓公一同喝酒。酒桌上,韓公與某打賭輸了,某便索要了一幅鐘馗像。誰知,韓公卻說,某與鐘馗甚是相似,便将那鐘馗手中之劍換做筆,有意促狹某。”
杜時笙瞧瞧溫潤俊逸的何青,又瞧瞧那面目醜陋的鐘馗,掩唇輕笑半晌。韓公和何郎君這對忘年交,想來當真是交情匪淺,竟這般互相促狹。
“某不過是科舉不第,卻不似鐘馗那般剛烈,哈哈!”何青笑着将杜時笙的話本子樣刊,交到杜時笙手裡。
杜時笙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原不知何青也參加過科考,想不通為何以他的才學,卻最終落了第。
何青一副灑脫之态,淡然道:“然則,某原也似鐘馗般執着過,但那日小娘子的話,點醒了某。某的心之所向,興之所緻,便是将胸中所想,落之筆端,與韓公作畫如出一轍。所以,不走科考仕途之路也好。”
何郎君放棄科考一事,聽起來似有隐情。但見他現下氣定神閑的模樣,杜時笙倒是覺得,聖賢的心态也不過如此。
現下,何郎君在這一方竹園,經營一間書肆,肆意揮墨抒胸中所想,似是也自得其樂得很。
“無用之用,方為大用,何郎君超脫了。”杜時笙眉眼彎彎對何青笑道。
何青與她四目相交,笑意也從眉眼處漾開。
《天山俠女轉》的樣刊,自是令杜時笙十分滿意,排版整齊,字迹隽秀,封面也十分雅緻得體。初看之下,喜得杜時笙無可不可。
忽然,杜時笙瞧見何青紅腫的手指,似是受傷,一問才知,原是雕刻刊印模子所緻。杜時笙心内十分抱歉,将食盒向何青推了一推道:“何郎君明日嘗嘗兒的粽子,此次兒做了嶺南風味,不知郎君可曾吃過。”
“哦?某位曾吃過,倒是在書中看過,必當好好嘗嘗才是。明日便是端陽,清歡小館的粽子,想必是一粽難求。”何青笑着回道。
第二日,當何青吃到粽子餡料之時,不禁啞然失笑,杜娘子所說的嶺南風味,便是——豬蹄鹹蛋粽。
杜娘子昨日必是想要說,這粽子是給自己以形補形的。她卻如何還能那般正經與自己交談?
當真是個有趣的小娘子。何青搖頭笑道,一口氣吃了兩個粽子方罷休。
杜時笙又去給胡年和錢三娘送了十盒之後,便繞道去了最後一站——魏府。
鐘管事算是她飲食生意上,最早的大主顧了。且清歡小館開張那日,他又送去了那般貴重的屏風。這等佳節,杜時笙必不能忘記去魏府走動感謝一番。
杜時笙按照長壽曾經給她的住址,找到了魏府。
看着坊牆上的烏頭門,杜時笙微微驚訝,竟是當朝高官?鐘管事那般樸實平易的性子,竟是當朝高官的家奴,想來這高官必是治家嚴謹,嚴于律己。
她穿過烏頭門,跟随魏府小厮徑直去了阍室。
小厮通報完杜時笙的來意後便進了内院,阍室内的門頭有些為難道:“小娘子,不是我不許你進,而是鐘管事去了秦州辦事,至今未回,現下,他并不在府内啊。”
杜時笙聽了,也不為難他,欲将食盒托門頭代為收下。
誰知,那門頭卻不肯,兩人正在客套間,卻聽一人驚訝地問道:“杜娘子,你怎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