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糊底的鍋洗淨後,重新起鍋燒油,将碗裡剩餘的最後兩個雞蛋全都磕在鍋裡。
“刺啦”,雞蛋遇到熱油,傳出陣陣蛋香。
吳懷夕走到門口,将門關上,不讓雞蛋的香味飄到前堂去。
待雞蛋煎熟,加入熱水後,面條都倒入鍋裡,撒上些剛剛摘好的野蔥。
雞蛋的兩邊被她煎得焦脆,而内裡卻不同,用筷子一戳,還能流心。
蛋液浸潤到面條中,勁道的面條與新鮮的野蔥融合在一起,香彈爽滑。
在吳懷夕的記憶深處,福娘似乎是從未這樣吃上過一頓面條。
吃吧,吃吧,以後咱們吃更好的。
“福娘,飯還未做好嗎?”
坐在前堂喝了三碗熱水的李鳳娟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一點兒都不願意再挪到竈台旁的,隻能在前堂朝着吳懷夕這兒大喊,語氣中盡是不耐。
“已經做好了,這就來!”
當吳懷夕将這兩碗糊米飯端上桌時,李鳳娟的臉色一沉,“福娘,我咋聽吳老頭說,從前家裡的活都是你做的,你這不是糟蹋糧食嗎!”
李鳳娟望着這黑黢黢的米飯,眉毛擰作一團。
沈二貴也在一旁盯着面前的糊米飯,握着筷子的手遲遲沒有動。
“娘。”
吳懷夕的眼中噙了淚,說話聲也哽咽起來,“從前福娘在家裡,都要将吃的讓給弟弟,爹怕我偷吃,連竈台都不讓我靠近。娘,娘您若是不喜歡,福娘便拿去丢了,重新給您做。”
她拿衣袖稍稍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淚光瑩瑩,惹人憐惜。
一旁的沈二貴看得眼都直了,他立馬拿起桌上的碗,扒了幾口飯,維護了吳懷夕幾句,“娘,您瞧着嫂嫂已經給您做了,您就将就着吃吧,糊點更香!”
飯一入口,一股苦味直沖沈二貴的舌尖,他看了看正在擦淚的嫂嫂,一邊龇牙咧嘴,一邊将飯往嘴裡送。
李鳳娟摳門。平日裡若是吃上一頓肉,她也要分上個四五天,就算是有些放酸了,她也照樣就着腌菜吃了。
現下面前這樣一大碗米飯,雖說糊了,難道說白白浪費了不成,也拿起了筷子,泡了些熱水囫囵吞咽。
半碗米飯下肚,李鳳娟放下了筷子,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記得籃子裡還剩兩枚雞蛋,福娘你去炒了給大貴兒送去,炒雞蛋總是簡單的。”
吳懷夕抹淚的手一抖。
?
那攏共就兩枚雞蛋,全都下了她的肚子裡,哪還能找來做炒雞蛋。
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滾下兩滴淚來。
“娘,福娘在後廚隻瞧見了些雞蛋殼。後來我想了想,怎會如此!原是冬日裡,耗子都沒吃食,就盯上咱家那兩枚雞蛋了,方才福娘在牆角的耗子洞那,還找到了些碎雞蛋殼!”
吳懷夕一邊抹淚,一邊抽泣,甚至還将了一隻大黑耗子如何吃了雞蛋,撞灑了面粉的畫面講得繪聲繪色。
“二貴兒!不早就讓你堵耗子洞了嗎?”
李鳳娟一聽那雞蛋全都讓耗子叼走了,是又惱怒又心疼,本來今日就送出去不少雞蛋,現下剩餘的兩枚全叫大黑耗子吃去了,氣得直拍大腿。
“娘,我給忘了。”
沈二貴面前的碗已經空了,但他的目光卻總是流連于吳懷夕的身上。
“家裡沒多少銀子了。”李鳳娟一邊說一遍看着吳懷夕,“又多了一張嘴吃飯,大貴兒還要買藥吃......”
沈家家裡的銀錢是沈大貴掉進河裡後,李鳳娟沖進那賣貨掌櫃家訛的。李鳳娟就偏偏靠着撒潑打滾,向那賣貨掌櫃索要了二十兩銀子。
賣貨掌櫃真是倒了大黴。
這兩年下來,家裡沒有一個出去幹活的,連地都不願種,買吳懷夕又花了四兩,如今早就已經所剩無幾。
“娘,讓福娘出去掙錢吧。”
吳懷夕的眸子亮了亮,可逃。
“這......”李鳳娟思索了片刻,打量了吳懷夕一眼,“那家裡的活你不管了?”
“管嘛,您讓二貴兒帶我出去轉轉。”吳懷夕的眼角還含着淚,捏了捏自己的衣角,“福娘也想為沈家做些事。”
李鳳娟瞧着她這副模樣,倒像是個懂事的,但心中難免有疑慮,便不再提。
“這事日後再說吧,今日時候不早了,你也去見見大貴兒,再将方才多的飯,給他盛上一碗。大貴兒卧床太久,你說話做事可千萬要小心,不要招惹了他去。若他氣着了,便不願意理人。”
吳懷夕眉心一皺。
“也好。”
該來的總是要來,吳懷夕将衣角攥緊了幾分,得想法子。
“嫂嫂,我帶您去。”沈二貴站起身來,一雙綠豆大的眼睛依舊止不住地往她身上瞧。
李鳳娟的話,讓他心中更加是笃定了面前的大嫂不日也會變成自己的媳婦兒。
他将手搭在沈大貴房門的門檻上,歪着腦袋看着面前的吳懷夕。
“嫂嫂,我方才這樣幫您說話,您不感謝感謝我?”
吳懷夕踏入門檻的腳步一滞,一條妙計閃進了她腦海。
落過淚的眼角還泛着漣漪,勾出一抹淺紅,嬌豔欲滴,她淺淺一笑。
“嫂嫂自然是要感謝的。你且湊過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