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娟最疼愛她的大兒子沈大貴,雖說沈家現下是杏花村有名的破落戶,家中盡是用茅草封頂,連幾片像樣的瓦片都沒有,但依舊挪了一間最大的房給他。
吳懷夕才踏進門檻,一股奇怪的臭味撲面而來,像前世小吃街後巷,夏日裡放了好幾天的泔水味。
房間潮濕陰暗,除了牆邊上方一處狹小的通風口外,連扇窗戶都沒有。
外頭的太陽還未落山,從通風口處隐隐落下一道光線,照在屋子最裡面的床上。透過這一道微弱的光線,依稀能看出床上躺着一個人。
“嫂嫂這就要進去了嗎?讓我聽什麼呢?”
沈二貴抓住門框,極其不願意讓吳懷夕進屋。
吳懷夕用衣袖遮住了臉,先在外頭深吸一口氣,才悠悠開口,“娘說了,我得先侍奉相公。可娘也說,沈家不能沒有後......”
她露出半邊臉,朝着沈二貴眨了眨眼睛,眼含秋水,輕聲細語,“若是相公知道,定是要發火的。但娘的話,我也是聽的。”
吳懷夕用手狠擰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臉都紅了幾分,“夜半子時,我就在後廚那兒等你,可好?”
說罷,又将眼睛瞥向了别處,柔情似水,欲拒還迎。
“好好好!”
沈二貴色欲熏心,心中歡喜,臉上更是泛起藏不住的笑意,本就生的小的眼睛樂得擠作一團,握着門檻的手興奮地止不住用力。
他沈二貴如今二十有八,連姑娘家都手都未摸過。
他在杏花村的名聲不好,别說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了,就算有姑娘在村道上遇上他,也是驚惶逃過,是連聲招呼都不願意打的。
現下他有福了,有了這樣一位如花似玉、溫軟如水的大嫂,笑一笑幾乎要叫他的心都化了。
沈二貴心中極樂,竟是感謝起老天爺,多虧讓他大哥雙腿殘廢,這樣的美事才能落到他身上來。
“那二貴兒,我就先進去了。”
吳懷夕将手掌放在唇邊,又将身子稍稍離沈二貴近些,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到時候你若是聽到外頭有烏鴉叫三聲,你就出來。”
溫熱的氣息撲在沈二貴的耳畔,他點頭如搗蒜,笑聲讓屋裡的沈大貴都聽了去。
“一定!一定!”
待打發走沈二貴,吳懷夕揉了揉眉心,踏進沈大貴的屋子。
沈大貴早就聽到了門口的動靜,他一雙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門口看,奈何門口的人說話太輕,根本聽不清,隻能窺得他的弟弟沈二貴離他剛剛過門的妻子,很近很近。
還有他控制不住的笑聲。
若不是因為雙腿殘疾,今日娶妻,哪還有他沈二貴什麼事!
待吳懷夕走近,沈大貴借着那一點點光,看清了他媳婦兒的模樣。
她身形纖細,容貌清麗,兩頰帶着一抹绯紅。走近他時,更是含着淺淺的笑。
好标志。
沈大貴找不出其他的詞來形容眼前之人的模樣,怪不得吳老頭在與他家做買賣時,吹噓着他閨女的模樣是鼎鼎地好,就是十裡八鄉都找不出一個來的。
“相公。”
吳懷夕甜膩膩地喊了一聲,走到沈大貴的身邊。
他的身邊,更臭了。
她眉毛一顫,使勁憋了憋氣。
“你與二貴兒在門口說什麼?”
見媳婦兒雙頰帶紅,眼角還似有淚光,又想到沈二貴方才在門口嬉皮笑臉的模樣,心中發起了火。
“沒,沒什麼。”
吳懷夕支支吾吾,不去看他。見一旁的桌上擺着一隻銅盆,盆邊挂着一條帕巾,便走到一邊,“相公,我給你擦擦身子吧。”
她挽起衣袖,露出了半截手臂。
沈大貴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吳懷夕,立馬就見到了她手臂上的紅痕,似是剛剛才起的。
“不擦了!”
沈大貴心中明白了不少。
定是沈二貴的手筆!
沈大貴并不知曉冬日裡的那條河讓他凍壞了根本,李鳳娟這樣疼愛兒子,如何舍得告知他。
他一直覺得自己隻是雙腿不能動了,别的地方好的不得了。
想到自己已經年逾三十,連個媳婦兒都沒有,又想女人想得緊,所以才在今年冬日裡做出一副病重的模樣,多咳嗽幾聲,勸得李鳳娟給他娶個媳婦兒沖沖喜。
他心裡有着自己的主意。自己不能動,可媳婦兒能動啊,照樣還是軟香玉在懷,到時候再給他生個大胖小子。
“相公這是怎麼了,是娘吩咐我要做的。”
吳懷夕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卻是巴不得離沈大貴更遠些。
“她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子?”沈大貴的臉上滿是怒意,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