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文錢除去給吳懷夕的那兩文,叫沈二貴輸了個精光,哪還有餘錢交給李鳳娟。
他沒有辦法,夜裡回去時,又給李鳳娟編借口,說是嫂嫂确實掙到了錢,但被他孝敬先生去了,李鳳娟這才作罷。
但她的心裡又極不是滋味,到底是個如何黑心肝的先生,怎麼總是要他兒子來孝敬。
她把氣撒到了吳懷夕身上,叫她每日多掙些錢,改明日換一家書院去。
而吳懷夕繼續扮演着一位乖媳婦的模樣,連聲回應,也幫着沈二貴隐瞞。待李鳳娟消了氣,再嘴甜會,誇上幾句“二貴天資聰穎”,将這娘倆哄得一愣一愣的,硬是讓李鳳娟在給沈二貴熱飯的時候,多給添了她半碗。
又是一個清晨,吳懷夕與沈二貴二人在李鳳娟的目送下,早早離了家。
昨日吳懷夕已經摸透了沈二貴的心思,二人剛将闆車拉到山腳下,她便勸着沈二貴好好去書院讀書。
那副溫柔似水、苦口婆心的樣子,在沈二貴的眼中,與自己剛剛娶進門的媳婦兒并無區别,心中更加不滿起自己的大哥來。
今日沈二貴又繼續用讀書的借口,從李鳳娟那裡诓騙來五十文,并再三保證這是本月最後一次給先生送禮。
這想去賭坊子的心思與規勸他去書院的話語,正中沈二貴下懷,他表面上再三感謝幾句嫂嫂,又添幾句嫂嫂辛苦了,便頭也不回地往鎮裡跑。
待送走了沈二貴,吳懷夕獨自一人進了山,許是近兩日老太太們都沒來撿,溫泉旁的菌子更多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松林,灑在柔軟的松針上,氤氲的溫泉水汽中透着一股好聞的松香。
吳懷夕趴在松針上,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菌子給采下來。溫熱的水滋養了一些價值高的菌子,但其中也包含着一些毒菌,她仔細地辨認着,很快就将背簍裝滿了半筐。
她并不多采,又将一旁的金銀花摘了些,塞在菌子旁,随後繼續往昨日摘決明子那兒的地方去。
昨日她與沈二貴是将決明子連同外殼一起摘,除去那些外殼,攏共是五斤重。
今日則是不同,她脫掉了身上的一條裡衣,少采了一些決明子,覆蓋在菌子與金銀花之上。
如此下來,不會有人發現她隻采了少量的決明子。
今日的吳懷夕十分有幹勁,這才剛到午時,她就已經将背簍全部裝滿了。待她下了山,拉起那闆車走到鎮上,日頭依舊很大,時間還不晚。
小鎮上的賭坊子賭得并不大,也就幾文錢的籌碼來來回回,搖搖骰子、推推骨牌,你赢一把,他輸一把,可以玩一天。
因此她并不擔心沈二貴會從哪裡冒出來,畢竟他這人賭瘾極大,就算将手裡的銀錢輸的一幹二淨,還要旁觀别人,指揮指揮,不在裡面泡上個一天,是不會出來的。
“吳小娘子,今日的決明子隻有兩斤重,這是給你的二十文。”
藥鋪掌櫃稱了吳懷夕背簍裡的決明子,滿臉和煦地給吳懷夕數銀錢。
他本想稱她為沈家的媳婦兒或者大貴媳婦兒,但是瞧着她精明幹練的樣子,這兩個稱呼到了嘴邊,便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聽聞是吳家的姑娘,他便喊上一聲“吳小娘子”,見她聽了這個稱呼,臉上的笑意更甚,想必是滿意的。
“今日我想請掌櫃幫我瞧瞧,這金銀花現下值多少銀錢?”
吳懷夕從懷中拿出了一朵新鮮的金銀花,遞到藥鋪掌櫃面前晃了晃。
“這冬日裡竟有這樣新鮮的金銀花?”
藥鋪掌櫃看見那多開得正好的黃白色小花,臉上的眼珠子都随着吳懷夕晃動的手轉來轉去,“吳小娘子,你,你有多少?”
要知道那董富戶家的大兒子咳疾嚴重,而金銀花有清熱解毒、宣散風熱之功效,對于緩解咳疾有奇效。
這去年收的曬幹的金銀花可沖泡、可入藥,而新鮮的金銀花,若是用來加入尋常的飲食中,當作藥膳,那董大公子的咳疾也能好得快些。
“掌櫃還未告訴我,這新鮮金銀花的價格呢。”吳懷夕隻是笑笑。
“許能給吳小娘子五十文一斤。”
掌櫃心領神會,隻能讪讪開口,并不再多問,“這金銀花是尋常可是要到五月才見到,可那董大公子這兩月就難受得緊,自然是需要的。可惜那幾位采藥郎,竟因為怕冷躲懶,白白浪費了這掙錢的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