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枇杷花中冒出了青綠的個頭,還有不少的邊角泛起了一點兒黃。
“春生,你是咱們幾個中,爬樹最厲害的。多摘些下來,咱們幾個分一分。”
枇杷樹下有幾位垂髫小兒,他們一人扯着一塊灰布的一邊,紛紛仰着頭瞧着樹上的男孩。
那幾串碧玉似的枇杷沉甸甸地挂着,看着就叫人口舌生津。
“好嘞。”
繁茂的枇杷葉中露出一張稚嫩的臉,聽了小夥伴們的誇贊,他心裡像是喝了蜜,往上更多攀爬了幾步。
“接好咯。”
起初是幾個,後來是一串、兩串......不斷有枇杷從樹上落下來,那幾位孩童着急忙慌地扯着布匹去接,不出片刻就将布兜給裝滿了。
“春生哥,快下來。”
系着兩根紅頭繩的小女孩見他遲遲不下來,還在一股腦兒地摘枇杷,眼瞧着越爬越高,不免有些擔心,“摘夠了,快下來吧。”
春生低頭一瞧,見布兜裡裝滿了枇杷,滿意地往下爬。
這未曾想那節枇杷樹枝是今年剛冒出來的,春生手一扯,竟徑直斷了。他“哎唷”一聲便跌進了河裡,濺起一陣水花後就沒了影子。
“春生!”
那幾位孩童這下可着急了,還哪管什麼枇杷,飛快地跑到河沿,大聲叫喊,“春生!春生!”
可春生落下去的地方,隻剩下了晃動的水波紋。
這叫喊了好一陣,隻有一絲漣漪的河水忽然“咕嘟”冒泡,從裡頭鑽出一張嬉笑的臉來。
春生似是水性極好,撲騰了幾下便遊上了岸。他抹了一把臉,将外襖脫了,用力擰出一股水來,“别擔心,那枇杷呢,快讓我嘗嘗。”
“枇,枇杷......”
幾位孩童悻悻地将整個布兜都塞進了春生的懷裡,自個兒就拿了幾枚,個個神色異常,“春生,俺先回去了。”
“我,我也是,我娘給我下了湯餅!”
幾位孩童一下子就跑沒影了。
“這咋啦......”
春生瞧了瞧手中的一大兜枇杷,眼睛眯得像月牙一樣,正想拿起一個嘗嘗滋味,這耳朵一下子就被揪住了。
“春......生!”
“哎喲喂,哎喲喂。”
春生一邊嚎着一邊被四娘子拎回船裡換了衣裳,又提溜來了小食攤,她坐下身來,拿着一塊布頭使勁地給春生擦頭發,“吳小娘子,打一碗姜湯,再上一疊生煎。”
吳懷夕從小食攤中探出頭來,瞧着面前的男孩,見他濕漉漉般落湯雞的模樣,“喲,春生,夏日未到,你就迫不及待地下水去了。”
春生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嘴裡嘟囔了一句,“才不是呢。”
面前的姜湯冒着熱氣,春生小口小口地飲着,目光落在那疊生煎包上,也不擡頭看。
“都十歲了,還皮着呢。”
四娘子倒了一蘸碟子醋,給春生夾了兩隻生煎包,“成天帶着那幾個六七歲的孩子玩,都成孩子王了。我跟你爹商量過了,等八月暑退,熱氣散去,天氣轉涼,就送你去學堂。”
“那讀書多沒意思......以後我可以幫娘殺魚。”
春生咬着一隻生煎,裡面的汁水燙着他說話都不利索。
“春生!”
四娘子忽然一拍桌子,将桌上剩下的幾隻生煎都拍得顫了三顫,“讀書多好,有學問,将來有大出息。難道要像你爹娘一樣,殺一輩子的魚嗎......”
四娘子眼眶微紅,聲音有些激動,手高高揚起,卻輕輕地落下。
“娘,我去讀就是了。”
春生似是從未見過自己的娘這副模樣,平日裡的娘說一不二,今個兒的她眉頭緊皺,欲言又止。
“娘,吃枇杷。”
那一布兜的枇杷春生一路以來都緊緊地攥着,生怕掉了去。他揀了一隻,拿衣襟擦了擦,獻寶似的遞到四娘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