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如今是負罪之身,撇清關系就好。
“權當我愚鈍自私便是,不想為蒼生而活,隻想成全自己。”季長清對晏甯笑了笑,“辜負神女信任,是長清不好,下次見面,神女要殺要剮,不必留情。”
神女兩個字從季長清口中說出來,晏甯覺得極為刺耳,像是一盆冷水澆在她靈台上,好似從前三百年師徒統統不作數了。
季長清正要邁步離去,忽然覺得腕上一涼,擡手發現一條纖細的鍊子像蛇一樣盤在腕間,冰涼的觸感浸入經脈,讓他靈力全失。
鍊子的另一端在晏甯的手上。
“神女這是做什麼?”季長清晃了晃手腕,笑着問晏甯:“神女如此迫不及待要将我就地正法嗎?”
“不是。”不知為何,迎着季長清的笑,晏甯有些困窘,微微側頭看着河水,正兒八經回答:“我要給洛清山一個交代,要查清你說的殺人之事來龍去脈,自然不能放你走了。”
季長清往前走了一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神女要給出個交代,殺了我便是,血債血償,洛清仙門也不會再追究。”
一聲又一聲的神女,聽得晏甯有些煩,轉身牽着季長清徑直往前走,再也不跟他交代,隻甩下一句“我自有決斷,你不必多言,無論洛清仙門還是你口中血債,我不信任何一面之詞。”
季長清還是在笑:“神女何必如此麻煩,我伏法認罪,還查什麼,難道神女還覺得我清白無辜不成。”
剛說完,鎖鍊猛然收緊,季長清步伐踉跄,又因為身量高挑,沒收住步子,一下子摔了下去。
晏甯聽見聲音回頭,瞧見季長清倒在一片花叢中,驚起一片夜光蝶。
點點熒光裡,俊朗少年半躺花叢,玉冠歪斜長發披散,額間一片朱紅花瓣,風流俊逸,“我竟不知,神女還有這等罰人的手段。”
稍稍升起的一點愧疚在玩笑裡熄了個幹淨,晏甯冷下臉來訓斥他的頑劣,“你何時學的這些?”
季長清渾不在意,幹脆坐在花叢裡,一邊整理頭發一邊随口回答:“我本性如此,朽木不可雕,讓神女失望了。”
此刻晏甯認識到,她的徒弟,氣人起來,也是當代第一。
她不再給自己找氣受,隻是站着等季長清梳理好,過去一把将他從地上拽起來,然後牽着他往前走。
季長清歎了口氣,“神女,風朔在看着。”
晏甯側過頭,與在樹林裡的風朔和白秋水六目相對,無視了風朔的欲言又止,徑直問白秋水:“我知道你是狐妖,也知道你和白霜之間存在隐情,我想幫你和長清,可否告知一二?”
白秋水看了一眼季長清。
季長清毫不猶豫搖了搖頭。
晏甯自然察覺到白秋水的猶豫,猛然回頭看向季長清,正好看到他示意白秋水拒絕,心中更加惱怒,憤憤拽了一下鎖鍊,轉身快步走着,放下話來,“事關重大,你們不說,我照樣要查。”
白秋水站在原地,倒吸一口冷氣,看了看季長清,還是選擇跟風朔搭話:“你有沒有覺得,神女在生氣?”
風朔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放慢腳步,和前面的師徒二人拉開距離,生怕觸着晏甯的黴頭。
夜半時分,羅浮洲主城依然燈火通明,笙歌不絕,行人如織。
“神女,許多人瞧着呢。”季長清往前走了一步,和晏甯并肩,“大庭廣衆,這鎖鍊實在不合規矩,我認錯。”
晏甯抿唇不答,往四周看了一眼,多的是衣着暴露抱作一團的男女,她不過給季長清扣上一條鎖鍊,算不得什麼。
行人投來的目光也大多落在季長清和晏甯的臉上,驚豔或垂涎。
羅浮洲民風開放,男男女女,瞧見喜歡的都大膽求愛,不求長久,隻求一晌貪歡。
不一會兒,數不清的鮮花手帕和彩蝶飛到晏甯和季長清四周,大有将他們活埋的架勢。
晏甯使了法術隔開了這些東西,目不斜視向前走,季長清狼狽極了,術法靈力全然用不了,隻能擡手去擋,露出的細腰引得四周更加狂熱,隻好兩隻手舉起來擋住自己的臉。
這一下,季長清右手手腕上的細鍊就露出來,抛擲鮮花手帕的女修們動作一頓,頗為驚訝地瞧着晏甯。
看不出來,這道友居然如此會玩。
“這,真是吾輩楷模!”女修們的目光轉移到晏甯身上,充滿敬佩,“我下次也要牽着情郎遊街!”
人群裡冒出一道困惑的聲音,“這二人,長得好像瑤光神女和玉清道君啊。”
四周的人對此嗤之以鼻,“瑤光神女和玉清道君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來羅浮洲。”
“這年頭,多的是人照着他們的樣子改變容貌,長得一模一樣的騙子我都遇見七八個了,有什麼稀奇的,皮囊可以相似,那股氣質斷然學不來半分,這般放肆的事情,他們二位怎麼可能。”
季長清聞言緊緊捂着自己的臉,偶爾張開指縫看一眼晏甯。
她倒是從容淡定,并不把周圍異樣的目光當回事,桃色萬千,不染半分。
季長清笑了笑自己,自作多情,庸人自擾。
到了客棧,小二打量了晏甯和季長清一眼,轉頭說了句:“三間上房!今日客滿!”
晏甯自然握着鎖鍊邁上台階,剩下的三個人卻停在原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