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頁去,“魔與他們都不同,靠吸收貪嗔悲癡所有不美好的執念增強靈力,他們未必是惡,卻遭人不喜,被禁锢在遙遠的地方……”念至此,綢桑的聲音越來越小,也不知道是真的念完了,還是不念了,總之沒了下文。
“真是怪哉,那魔族豈不成了出氣包?明明什麼都沒做,就被讨厭了?!”她開口便是替那連見都沒見過的魔族打抱不平,面上一副不忿表情,“為什麼?憑什麼?”
“哪裡有為什麼?憑什麼?你希望你心裡的邪念被外人察覺嗎?他們讨厭的并不是魔族,而是自己心中不可見光的陰暗。”他大抵是為其感到遺憾吧,這世間隻要有世俗之心三情六欲就一定會有惡。
“不過我聽說魔族有一種秘術,便是蔔算術數,正是因為通曉天意才得了反噬,生得童顔,不能随歲月而蒼老,一顆魔心很難通情愛。”綢桑故作一副思索模樣,實際上卻在用餘光瞥着少白的臉。
“九離……九離!我記得之前聽說過他會算命!”少白一拍大腿,聲音響亮,連一旁的綢桑也吓了一跳,她自己壓根沒尋思疼不疼,“他不會就是魔族吧?”
他定是發了瘋,才覺得少白能有什麼不得了的發現,就此笑出聲來,“他差得遠哩,是妖無疑。”
“你這麼肯定?”少白眼中故作精明一閃而過,很是滑稽。
“當然,是黃鼬,他皮囊雖年輕,可還算不得童顔吧?一張瓜子兒臉,身子高高長長,不明顯嗎?”
聽了綢桑的話,少白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能生生摸出一縷胡子來,歪頭尋思着,這樣講好像也沒錯,“聽你這樣一說魔族似乎比我們慘得多,我還以為生而為妖已經夠慘了……”
“大抵是這樣……”綢桑笑了笑,“出生即是有罪,此之罪非實罪矣……”眉目之間一股子憂傷,與那秋愁有過之無不及。
“隻有神裔得了好處,百利無一弊,真是天道不公。”一邊說着,将嘴撅得老高,她是真覺得不公平,尤其是不論如何修行,她的靈力總也得不到突破,想至此雖不至于嫉妒與恨,若說沒羨慕那是假的。
若不是北禺各部落聯盟,為妖族撐起一片天地,恐怕與魔族的處境相比隻會更差,不會更好。
“未必,說不定神裔之路也很是坎坷呢?興許遠不若妖恣意潇灑呢?”綢桑笑談。
“說起來神裔妖族倒是有些相似之處,像是九尾狐,雖說是妖,神裔卻曾将其視作祥瑞,除此之外不勝枚舉,也不知道怎的就變成今天這樣。”少白聲音小小的,風來即散,像是念給自己個兒聽,因為此話如今無論是北禺還是南邵都說不得,如此大事也輪不到她來多言多語。
綢桑笑意換做一絲慌張,匆忙遮掩,一口氣将書往後翻了好幾頁,“你不是想問龍的事?”
少白将臉湊過去,原本她隻想問一條龍,而今平白多出一條,一黑一白躍然紙上栩栩如生,細膩到每根龍須、每片龍鱗都能瞧得分明,“有龍降世,月靈所化,誕于浮澤,居于……居于……”偏是不巧,讀到這兒,紙上兩個洞,連書頁上圖畫也隻剩了半張,隻瞧得清後面是個山字,究竟是什麼山,連上前後兩頁内容還是找不到确切答案。
她求助般望着綢桑,嘴裡喃喃念着:“怎的不把山字咬破,偏偏撿着最重要的内容啃沒了……”
“居于決明山。”綢桑接着少白未完的話輕啟薄唇,聲音雖小,夾在風聲之中仍清晰可聞,許是這答案太過突兀,兩個人都停頓了半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少白是震驚,而綢桑雙眸則如春波,柔聲問了句:“怎麼了?”
“我實在有些驚訝,不過……靈族化龍該算不得真龍吧?”從未有人真正告訴她決明山大獄建成之前的來龍去脈,偶爾閑談管事老妖也是含糊其辭,說不定連他們也不知道内情。
畢竟真龍那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妖活個四五千年已是高壽,七八千年屬實罕見,可這些與真龍和靈族比起來,連末尾年歲都摸不到,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少白撚起書頁,發現這書竟還缺頁,幾頁紙隻剩下了邊角的碎屑,她十分氣餒。
“你難道不知道那決明山大獄是如何建成的?”綢桑将其合上,伸手一抛,煙熏色的書被一團熒光包裹着飛回了書櫃上。
少白搖了搖頭,“隻說是有伐靈石礦,依礦而建……”
“南邵本不善開礦,那礦是被隕星砸出來的,就是砸死真龍的那顆隕星,也是你要問的那條龍……”話鋒一轉,“靈雖化成了龍,本質上卻還是靈,靈生來便是帶着信念,否則日月山海,怎輪到它來這世上嘗萬般苦楚,受愛恨别離,享喜怒哀樂。”
綢桑說完,少白第一時間便想起了南邵王旗,“總不至于是為了守護南邵?”随即又自覺否定了那個答案,“不可能的,而且這書上明明有兩條龍,另一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