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瞧綢桑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少白便猜了個七七八八,“你發誓!要是你騙我,以後……以後……”好一陣兒尋思才補充道:“以後娶不上媳婦兒!”雖化作鳥身,仍展開翅膀羽尖指着遠處懷裡抱着美嬌娘的白公子。
綢桑瞧了瞧白公子,“噗”得笑出聲來,許是笑瞎貓抓了個死耗子,那個風流公子确實是沒媳婦,好不容易抑制住笑意,假正經道:“既然有辦法帶你進來,自然也有辦法帶你出去。”
少白鳥身潛伏在綢桑懷裡,一雙綠豆大的眼睛偷偷瞄着濁姬,很顯然濁姬并沒有閑暇顧及這滿屋子的人都有誰,便抱着僥幸祈禱濁姬沒有發現自己。
“你得說話算話!”即便有羽毛遮蓋也藏不住少白紅透的臉,隻不過放在一隻鳥身上屬實滑稽,她重心不穩,差點從綢桑懷裡摔了個倒栽蔥。
綢桑連忙伸手接住她,揭開袖袍,正正好好容少白躲進去,“莫急,自然些。”他如此說着,讓外人看來像是瘋子對着袖子自言自語,說罷正巧對面有人經過,他笑眯眯的,連忙合起袖子,瞥眸斜看裝作無事發生。
衣袖裡黑洞洞,許是因飲了酒加之濃重的檀香味兒,讓她胃裡的東西翻騰得厲害,好在綢桑起身時兩手交互抄在袖裡,将她托在掌心也不過是順手的事兒。
少白以母雞蹲的姿勢化作毛茸茸的團子,記得來時涼風習習,連他的手也冰涼涼,現在卻像是圍着火爐暖意融融。
她縮了縮脖子,尋個舒服姿勢,漸漸閉上了眼打算好好休息一會兒,外頭哒哒哒響個不停,連耳邊的羽毛也跟着蹙了蹙。
“您受累,麻煩牌子瞧一眼。”
方才看門的小厮回頭一瞥,便以目光擒住了頗為寒酸的綢桑,他那一身縫縫補補,破夾棉袍子已不曉得打了多少個補丁,隻要青竹刺繡還在,想他也是不會換的,樓上之人呵出的氣都好比千金,處處透着富貴,襯得綢桑尤為顯眼,也不怪别人會懷疑。
牌子?少白豎着耳朵細細聽着,大概是類似請柬之類的東西吧?
綢桑呵呵笑,每一聲笑都透着尴尬,連躲在衣袖裡的少白也将臉埋在他指縫中。
刻意往袖子裡掏了掏,他柔聲道了句:“稍等。”
難不成真是被白公子邀請來的?少白心裡打着鼓,萬萬沒料到綢桑沖着袖口低語:“坐穩。”
還未做好準備,緊接着好似在狂風暴雨之下,卻身處一葉孤舟之上,颠簸得很,直鬧得就要吐出來,少白隻好飛快拍着翅膀,一個猛沖鑽出了袖子。
還未來得及緩口氣,身後幾個小厮持着棍子大喊:“抓住他!”吓了少白一跳,一時胃裡也不敢再翻騰了,腦袋也不敢暈了,原以為會就此走散,卻發現綢桑臉上漾着笑意沖着少白招手。
她絲毫不敢耽擱跟着綢桑鑽進茫茫人海之中。
“我以為你是受邀而來,方才偷偷摸摸是在唬我,誰曉得你當真是膽子大,你不是同那白公子交情匪淺嗎?”
兩個人鬧了個雞飛狗跳,一路上躲過賣小玩意兒的攤子,又差點撞上賣糖葫蘆的大叔,臨了跑到城門口,少白大喊了一句:“濁姬不讓我出城,叫她知道了還不得拔了我的鳥毛,扒了我的鳥皮?”
綢桑來不及細尋思,跳着一把抓住正飛在半空中的鳥形少白,用兩隻手捧着急急出了城,不曉得跑了多遠,不過回頭望時身後并沒什麼人追來,這才站住了腳,喘着粗氣回答:“哦?是這樣的嗎?眸子裡的狡黠與嘴角的淺笑早已出賣了他。
“是這樣的,大哥……”少白頓時身子一頹垂頭喪氣,支腿拉胯沒個鳥樣兒。
“為何我卻覺得你并不是真的怕濁姬呢?”他笑着問。
“可我想留在這兒。”少白急匆匆回答。
她至今不曉得自己出生的地兒叫什麼,自打幼時被哄騙着賣到決明山大獄之後便再也沒有回過那片林子,幾百年過去,她早已不記得如何回去。
南邵斷不能回,也過夠了颠沛流離,之前同白毛怪說大不了就走,可說實在的,除了北禺她再也不曉得到底哪裡不必躲躲藏藏,還能過得自在。
綢桑望着少白的眸子,如似兩顆黑琉璃般泛着些許光華綻在黑夜裡,他愣了愣,很快笑道:“你不必害怕,濁姬隻說不許你自己出城,卻沒說不許我帶你出來,若她問起來,你便說是我脅迫你,就算她找麻煩也是來同我算賬,自落不到你頭上。”
少白憂心忡忡,“難不成你還敢同她作對?我看怕是我欠你的。”她着實不敢想若是濁姬找綢桑算起賬來會是怎樣的慘烈狀況,已然見識過那條玉京,豈是吃素的?至于無為嘛……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