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故問!”白公子怒氣沖沖走到綢桑面前質問。
“哦?你說厭厭?”綢桑斜眼睨着白公子手裡的布袋,眯着眼刻意拿出端詳樣子,最後一句話卻問得令人汗顔:“這繡個蛆是什麼意思?”
“這明明是蚯蚓!”白公子攤開手,指着繡樣理直氣壯,可誰曉得一秃噜嘴還真将其像蚯蚓直接說了出來,“呸,這是蟒!”
“是嗎?你說蟒就蟒吧……”綢桑的臉上好似寫了四個大字,那便是關我屁事,他晃了晃桌上酒壺,裡面已是空空如也,“怪不得要送解酒藥,不曉得還以為你是什麼靈芝蟲草人參虎骨,天天浸在酒缸子裡。”
“我問你的話你還沒答我,怎麼是她來?!桓山,你是不是故意的?!”白公子披着袍子坐在綢桑對面,而袍子裡面的衣裳薄如蟬翼,隐約能瞧見肌膚紋理,自然也能看見滿身傷疤,喚來桓山,叫他再去取些酒,之後便目不轉睛盯着綢桑,此時還算不得醉,雖從胸膛一路紅到太陽穴,可眸子還是亮的。
桓山不敢擡頭,餘光瞄了瞄一旁的綢桑,心裡念着方才還是應該出去才對。
綢桑譏笑一聲,擺了擺手,沒有讓桓山去取,“來時禀報桓山應已同你講了會有外人,且是兩個女子,你可如何也怪不到我頭上去。”
“除了少白,另一個難道不該是濁姬嗎?鬧出這麼大動靜愣是沒追來?當真出了鬼了,我以為是濁姬要來,才刻意擺了這麼個障眼法,而今你是告訴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是嗎?”白公子說着便聽見一聲笑,他瞪了眼桓山,桓山卻是無辜搖了搖頭,再一看果然死狐狸老奸巨猾,正不懷好意笑着。
綢桑嗑着瓜子,好像聽書一般快活,見白公子欲哭無淚隻覺得十足滑稽,“怎的?這是什麼新戲碼?落難質子與單純小婢?還是富甲豪紳和農家女?怪哉,白公子這是山珍海味魚翅爆肚吃多了想換換口味?嘗一嘗這婆婆丁灰灰菜是什麼味兒?”
“我是這個意思嗎?”白公子極力争辯着,“我是覺得她太過單純,不想玷污了純潔,況且我……”隻可惜這争辯之音愈發小了,到最後連他自己都曉得底氣不足。
綢桑聽了這話動作慢了一拍,忽而望着白公子假笑道:“我便是曉得這酒飲得多了傷腦子,瞧吧?而今都開始說胡話了,你明曉得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承諾不了人家什麼,才尋了個理由說什麼怕玷污了純潔,要真隻是個小商小販,我看你是巴不得趕緊揣兜裡含嘴裡,還況且,怎的?要去唱戲?不唱戲你況且什麼?”
“你還說我?”白公子不甘示弱,一撸袖子露出胳膊上纏着的白布帶,一小塊兒紅色血迹印在上面,“你是真狠心啊,我方才刺你一劍又沒多深,那是為了給你創造機會,你呢?竟分毫不讓還我一劍,當真跟我較這個真兒,再說況且我說不定連明個兒的太陽都見不着,不況且還能怎麼着?”
綢桑瞧了瞧白公子的傷,放下手裡的瓜子兒,抖了抖袖子上瓜子殼碎屑,出手如風,從掌心奔湧而出的青色熒光如同江流一般富有生機,可方才他還分明慘白一張臉,刹那間那尺八好似弓箭被射進房裡快準狠,硬生生給木窗穿了個大洞,可見力道之大,“活該,報應,你那劍再偏上一寸便是要取了少白的命去,我叫你傷她了?我事先曉得你自作聰明?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哇哇哇!”白公子騰一下站起身,眼看着綢桑一把攥住尺八嘭一下拍到桌子上,連站在門口的桓山都默默轉過身低下頭,腦袋頂着門闆歎了口氣之後不再吭氣兒,白公子來勁兒叫嚷起來:“賠錢!”
“浪蕩公子收了心,不死也要半條命,是你的半條還是她的半條,這就要斟酌考慮了。”綢桑倒也算是配合,懷中袖兜皆掏了一遍,然後笑眯眯道了句:“哎呀,真是不巧了,一文都沒有。”
“什麼一條半條的,你炸了自己的書鋪就一點兒家當也沒留下?”白公子就差要按住自己人中,心裡暗罵怎的惹了這麼個敗家玩意兒。
綢桑敲了敲桌面,許久過去桓山端來個木匣子,一打開便從裡面冒出冷氣來,他柔聲道了句:“怎麼會呢?”緊接着一根陳年老冰糖葫蘆正正當當放在冰晶之間映入眼簾。
白公子欲伸手去摸那盒子結果被打了回去,還以為至少有幾錠銀子,結果竟是這麼個玩意兒,“定情信物?”他十分訝異問了一句。
綢桑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隻是将盒子挪到自己個兒面前欣賞起來,表情瞧着比那暮春三月草長莺飛慢行溪邊還要惬意。
“切,小氣鬼。”白公子一擺手,本還想着繼續抱怨,可一轉頭見綢桑眯眼正盯着他,想起自己為了更像是南邵刺客,最後刺向少白那一劍确實驚險,綢桑若是再來找麻煩也的确無話可說,這才心不甘情不願轉了話題。
“今早肅辛城内行牛車十餘駕,裝了滿車狐裘,我已查出那些狐裘皆是運往南邵都城,前些日子宛孫、勾吾、犯葉等地皆有南邵商人大批采買,你猜是何原因?”白公子示意桓山将屋子裡收拾收拾,且還一副神秘兮兮,頗有幾分得意。